客平大惊,双膝复又落地:“殿下莫要相信那梵家余孽胡言乱语。当年老臣力主将谋反的梵氏一族满门抄斩,这梵游定是怀恨在心,见自己事败,便栽赃老臣,移祸我客氏一门。”
见我无动于衷,笑渐讳深,似若破釜沉舟,老人俯□去,对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虽然老臣和殿下素有嫌隙,可老臣侍奉三代君王,对朝廷忠心耿耿,此心可对日月,断不敢对先帝和殿下怀有贰心!恳请殿下莫要听信谗言,降罪我客氏族人,老臣将来定当尽心竭力,辅佐殿下成为一代明君。”
我挑眉冷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后背一僵,许以为毫无转圜余地,抬起眼恨恨瞠我。我只一笑,在诸人愕睇下,起身半蹲在客平面前,笑望老人家,直待老狐狸被我盯得目露焦躁,下意识侧眼。方才开口:“在朝堂呼风唤雨了几十年,你也算是一只有趣的老狐狸。若是死了,朝堂中就没人敢和我家外祖斗法。往后每天看他一人在那里唱独角戏,定是无趣至极。不如暂先留下你的性命,和我家外祖斗到你该死的那天为止,你待如何?”
不但客平,近旁的萤姬见是急转直下,起先茫然,即便啼笑皆非。只有吉卓面不改色,淡淡看我,意味深长。我抬首一笑,站起身来,睥睨神色阴晴不定的客平:“虽然每回都是凶险至极,不过本宫运气不错,几度大难不死,看是天不亡我,你们客家人也欠了份运气。现在留你性命,也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你若倒了,外祖定会斩草除根,到时不但你们客家人,你在各地的门生,还有所有与你有所牵连的朝臣,皆难幸免。”
凝住飞掠过异芒的利眸,我扬唇:“本宫先前就对荀攸说过,本宫姓茈,不姓归。就是你我过去嫌隙甚深,可本宫不想一上台就收拾烂摊子,也不想让外族有机可趁。”
北有九皋,南有碧翡,东边虽是太平了些,可仍有倭匪扰我海境。即使西边的伽罗,照样有它自己的打算。加上茈尧焱在位期间,连年天灾,现在的羲和国当是休养生息,一致对外。淡睨意图挑起内乱的老狐狸,“本宫就是想报复加害过我的人,也没资格为了自己,将整个国家拖入水火。”
这年头的贵族多是个人自扫门前雪。我自不指望他会诚心悔过,只告诉他:“国之不存,毛将附焉,望客相好生掂量得失,也牢记本宫留你性命,只是因为你还有些用处而已。”如果他死性不改,仍存贰心,“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你落得比伽罗清河王更凄惨的下场。”
听我提起格史泰,他面色倏白。当日宫变,在场的羲和大臣中也有他的门生,死死凝住我含笑的眼,脸庞些微扭曲,良久,面如死灰,俯身深伏在地。
“本宫曾允诺伽罗新君,尽快查明甘州明德寺一事。等方州牧的折子到京,你便代本宫去趟伽罗,贺新君登基,并允德蓉公主改嫁于他。”
自身难保,也顾不得一女三嫁,有损皇家名声,他抑声称是。可之后听我轻描淡写,欲将一个人安进他牢牢控制的的兵部,即使血缘至亲,仍是惊抬起头,愤懑怒瞠。
“本宫之前就对荀攸提过,将来要倚重你最出息的幺孙,提拔他做吏部侍郎。现不过是换了字而已,有何不可?”
我淡然一笑,眼神冰冷:“你若想保客家无恙,到时待他客气一些便是。”
大局已定,触怒我便是满门抄斩。敢怒不敢言,他只得应承,起身时颓然沮丧,往日的雷厉风行荡然无存。我挥手谢客,坐下后捏了捏眉,令吉卓去泡壶清心降火的菊茶,正闭目养神,忽听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近,睁眼见是送客回来的萤姬,不禁失笑:“鬼头鬼脑的,我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刺客。”
萤姬讪讪咂舌:“怕是惊扰了圣驾,脑袋不保。”
我轻啐了她一口,可许是刚才看我教训客平,萤姬眼里隐隐敬畏。我心中一紧,可未形于色,淡淡对她说:“就是将来我变得厉害,对你和旻夕,我始终如一。”
她闻言释然,可又交手胸前娇嗔:“我可是有夫家的人。就算殿下想念哥哥,也不能讥不择食,拿我作替代。”
这才意识词不达意,我大笑出声,索性顺水推舟,跳起身来,轻佻唤她小娘子,追着即家妹妹跑出殿去。想着登极后,我再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地与萤姬在永徽宫里嬉闹追打,甚至惊动到在梅蕊小筑午睡的小娃儿,由宫女护着,摇摇摆摆地来到门外。看见妈妈和萤姬姑姑不顾体统,闹成一片,小娃儿也一头扎进来凑热闹。只是胖呼呼的两条小腿到底没有大人利落,最后仍让娘亲抱了个满怀,咯咯笑着,任我在粉嫩的小脸响亮地亲了两下。
“明儿个妈妈带你去看樱花可好?”
在旁气喘吁吁的萤姬怔住。我淡笑了笑,柔睇像只小树袋熊紧紧攀在身上的旻夕:“去年没看成,今年可不能再错过了。”
前世在东洋岛国生活四年,每到开春,公寓前的林荫道便若云蒸霞蔚,美不胜收。但在即家兄妹住了十多年的大院,只见一株晚樱冷冷清清,顿生惆怅。牵着兴奋张着小手的旻夕,淡看朦柔月华下,花瓣如雨,簌簌飘落。静默不语,暗自体会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彼时携妹□他乡的少年,何等凄凉。
“不知老百姓还能不能容下哥哥……”
若是莫寻执意不归,返回云桑,定会去投奔鹤卷昭人,助他复国。因是自己爱的人可能投身朝不保夕的战场,心中一紧。可见萤姬目中隐忧,强自平静:“他以前对我说过,无功不受禄,即使收复河山,也不会接受皇位。既然对鹤卷家构不成威胁,当不会遭人非难暗害。反倒是你,将来和鹤卷少主成婚后,有何打算?”
他们二人虽称不上是政治婚姻,可萤姬若是为了复兴皇室,有心掌权,势必与夫家起矛盾。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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