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完了吗?可以出发没?”
他静望她一眼,自问,为什么有人可以笑得那样开心无伪?笑容难道不只是某种工具,某种为达目的所使的手段之一?
“再五分钟。”
她笑着,“不要紧,你继续忙,反正时间还早,我……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说完,她起身离开,他一面敲键盘,一面想着她散放在沙发里的书,却没动手收拾,看来他对脏乱的容忍度因为她而变大。
他叹气,看完书不晓得物归原处吗?没见过有人可以生活得那么随兴却又那么快乐。
快乐……敲打键盘的手指凝住……她,多年的受虐儿,凭什么快乐?
他没放任自己沉溺在思绪里太久,安凊叙加快动作,待会儿他要和她一起回老家,那是约定已久的事。
昨晚他整理行李,超过两个钟头。
这句话不是代表他很闲,而是意谓着他的乡愁,近乡情怯,他被父亲藏匿在那里九年,谁都不乐意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可是谁又晓得,多年后回首相望才恍然明白,见不得光的那九年,才是他人生中最快乐无忧的岁月。
昨夜才辗转难眠,记忆里的夜来香渗进他的肺叶,那个失去主人多年的摇篮,不知道还能不能乘载他的重量。
那时,他经常背着小提琴,从街的那头走进社区里,也经常在路的那头碰见已经五岁却没办法上学的阿紫。
阿紫,一个身带青紫伤痕的小女生,明明受尽委屈,却还要乖乖听着大人的洗脑,一遍遍体谅狠心舅妈的无助,人生到底是谁欠了谁,谁亏了谁?
偏偏他也加入洗脑行列,因为狠心舅妈是母亲的好朋友,他讲着大道理,要阿紫牢记,忍耐是最大的力量,有能力的人,会将敌人变为盟友,善良是维护幸福的最佳选择……
然后,阿紫口里那部“邪恶的黑车子”接走他,短短几个月生活,他开始鄙视那些大道理。
有能力的人,会将敌人变为盟友?屁,那是趋炎附势的人做的事。
忍耐是最大力量?更是屁,有力量的人会反攻,会打得高高在上的偶像变成野兽,而忍耐只是懦弱无能的借口。
他用道理说服阿紫看淡受虐事实,却无法用同样的道理让自己原谅伤害他的安家人,讽刺吗?对,相当讽刺,但人生何尝不是一部讽刺史。
敲下最后一个字,关上电脑的同时门铃响起,朱苡宸先他一步去开门。
门外是她见过几次的阿雪,两个女人相对望,她还未反应,一抹兴味便勾上阿雪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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