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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话那头的是顾爸。顾大伟这两日总算忙完，第一时间坐上了前往省城的班车。因为着急，他连打了两个电话给馨兰，馨兰却都没有接。坐在车上，心里一阵火大。翻过来覆过去的把顾妈早上说的在心里掂量。还是得自己亲自去看看才好，他听说馨兰与顾妈已经搬出来了，这门亲也就算是了断。这样也好，当车子开出县城十五分钟，他总算接到了馨兰的电话，女儿软软糯糯在那边喊一声：“爸。”顾大伟的心无由来的就一酸一痛。从小豆丁似的会在手心里，小鸡雏一样养大的人，虽不是十分娇养，却也是万般呵护。趋凶避吉的事没少做，知疼知热的话也没少，怎么就会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呢？“兰兰，”顾大伟放软的声音应道：“爸爸到省城来陪你。”
“你的工作怎么办呢？”
顾大伟工作勤恳，等闲不会请假。但此刻却软声道：“谁也比不上我女儿重要。”
四周都是人，车来车往，有小贩穿梭而过，嘴里在嚷：“棉花糖，棉花糖。”顾馨兰忽然就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伏在父亲背上讨要或是含着一包糖水四下张望。“爸”，她喊了一声，撒娇说“你一定是想让我哭的。”
“怎么会呢？”顾大伟不以为然，“爸爸是最疼你的人哪。”
这个顾馨兰相信，他们爷儿俩在电话里东家长西家短有意粉饰太平扯了好大一通，这才依依不舍的挂断。年幼时和爸爸分开的时候顾馨兰总要在爸爸脸蛋上印几个散发着口水臭气的响吻。今次也不例外，顾大伟听着电话那头噗噗的声音，脸上不由一乐，这孩子。他把手机放进包里，隔壁邻座搭腔问：“去省城看孩子？”
这事顾大伟还没告诉顾馨兰呢，他只说他要去，可没提是几时。照顾大伟的合计，他得单独先和于敏正见上一面，摸摸底牌。于是含混的应的一声：“是啊。”
“闺女还是儿子？”
“闺女。”
“闺女好啊，贴心小棉袄。不象我那混小子，到了省城娶了媳妇连音也不吱一声，婆家就当是没有，真是愁死个人。”
换做这事没出之前，顾大伟也爱听这话。可是现在，闺女是好，是贴心，可闺女顶不得大场面。馨兰这孩子，普通平常孝顺温柔，要放到识得馨兰好处的人手中，才能显出她是块宝。若是识人不清，就她那双手，染不得血，握不得刀子，一张嘴，除了道理还是道理，连骂也骂不开。
这女儿，终归是娇养了。顾大伟心里暗悔，实不该只因一心疼惜，就让她多了几分书香少了几分市井气。那些过日子家长里短伧俗泼辣的事，女人还是需知道一些才是正理。否则一张口难敌四拳，就算运气好，碰不上常州那档子婆杀媳的糟心事。单是个倚老歪缠的，馨兰就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了不起养她一辈子吧。顾大伟长吁短叹。可是做父母的总归是要先去，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孤单一世，临到老，身边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
依着他这样一个父亲爱馨兰的心，到那时只怕会从骨灰盒里跳出来。顾大伟左想右想，也没心思和邻座搭话，就这么坐在位子上干熬了几个小时这才到了省城，已是上灯时分，四处灯光通明。有妖艳半老的女人迎上前问：“要休息吗？”
顾大伟做了快一辈子公事，职位虽然中等，那也是因为心里懒怠不愿意在那上面取巧。他已是成了精的人，对于“休息”的真正含义，一听就明白了。
他挥挥手，把人赶开，心里的愁未免又添了几分。不是他看不上，或是信不过自己女儿的专业与能力。而是他经历的世事太多，城头变幻，人这一生，实不知应当在什么样的时候，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谋生才好。
这让他如何放得下心留下顾馨兰一人在世上。终究一日，他怕她会孤单，会无力可借，会无枝可倚。
向来节约的顾大伟索性打车到于敏正的住处。他先是按了门铃，无人应下，于是到了楼下等。
有几分凉意了，小风飕飕的吹着。顾大伟到门口小吃店买了碗面条，因为怕错过于敏正，所以特意选了靠门的位置。一碗汤面下肚，觉得身上暖和些，他又跑去和门口的保安聊天。保安弟弟很好的，闲话扯起来居然还是拐弯抹角的老乡关系。
顾大伟有意说起于敏正的车牌号，“喔，是有那么辆车。”保安弟弟说：“记得记得，只是最近于先生都是独来独往，没看见他女朋友啊。”
顾大伟不由得心里一松，一高兴就想折回头为保安弟弟买一包烟。前后不过十秒，于敏正的车回来了过闸而去，顾大伟见了个车尾巴。他顿时顾不得再和人打招呼，三步并做两步，拼了老命的却又故做镇定的往于敏正家赶。
停车锁门等电梯得花一阵功夫呢，顾大伟希望于敏正最好再接听几个电话，晚一点再上楼。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顾大伟的祈祷，可怜他一片怜女之心。当他到了家门口，于敏正果然还没回来。数只烟屁股是刚刚顾大伟在楼下捡的，他利索的全都洒在楼下，用脚狠踩出黑印，手上还即刻叼上一只。火星点点，显出此刻他的心境如熬油一般，冷静，再冷静。顾大伟盯瞩自己，可是当电梯当的一声脆响，于敏正从明亮的地方如天神般降临到这黑夜中，顾大伟热血上涌，一双手抽搐挣扎着想要上前踢打。
他心肝宝贝的女儿，就这么平白的被人睡了还被人赶走，二十八九岁的高龄，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有好人家可嫁，就算嫁了，婆家会不会用这事刁难她。以馨兰现在年纪，生孩子啊什么的通通要靠后。女孩子若是生育太晚又保养不好，很容易就老了。而彼时男人若风华正茂，小三什么的，已经不再是一种出奇的生物，而是和菜场上的大白菜一样论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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