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泽魇从后面赶上来,调笑着说:“朵妹妹,被人用眼神扔飞刀的段数挺高啊,你知道姑娘们为什么这种眼神吗?青禾学院里的确很多人穿着价值人民币四位数的衣服,但是像你这样套着价值五位数的衣服招摇过市的还真少见,估计几百年才出一个”。当然,青禾学院统共才建校六十二年,恩泽魇的意思我明白,他说我真是前无古人。
我低着头很委屈地说:“可是这身衣服是苏瑞婶婶送我的呀,而且我在女子学校根本就没机会穿。”
教会女子学校第一学期的时候,苏瑞婶婶不知道我们训练女兵一样的校规,把新一季的设计作品邮到我学校那天,正下着大雨,邮递员把包裹丢到草地上都没人帮我捡回来,一包每件均价价值五位数的漂亮衣服就这么……全都变成了比韩国泡菜还要湿答答还要懈怠的柔软玩意儿,那天晚上我对着一堆衣服目瞪口呆了半天后,才把教会女子学校的校规中的一条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任何人不准随意接受外来的邮寄包裹,违者后果自负”。
说到这里我突然看见白色长廊式紫藤花架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非常像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我指着毛茸茸的兔子大叫:“冯之绝冯之绝!”又碰碰恩泽魇,“恩泽魇那是冯之绝不?!”
小兔子肯定吓了一大跳,他回过头来看清是我,顿时僵硬了,并且直立成了一块石碑,两只眼睛眨巴眨巴没有说话。半天,他赶紧抬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天,那架势,恨不得把眼珠子挂在云彩上。
我蹦跶着过去使劲拍了他一下:“冯之绝你好像还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吧?是我啊,凌朵儿,不会不认识了吧?”
冯之绝保持动作依然没有说话,依然望着天,好像天空上有漂亮的神仙姐姐正往下飘似的,只是他很沉重地喘了口粗气。
恩泽魇抢过去回答了冯之绝没回答的问题:“哪能啊,他早就知道你要回来,那时候我们正在喝下午茶,他把脑袋鸵鸟似的埋在杯子里反复念叨,‘凌朵儿是谁我不认识她千万别说我认识她’……”
我这才发现冯之绝又长高了,男孩子长高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我这才发现恩泽魇也长高了,他和冯之绝差不多高,都是我得四十五度角仰望那种,初中之前,我跟冯之绝天天比大小个,那时候他没我高,我天天插着个腰像大姐大一样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简直是指点江山激昂文字,他总是屈从我的余威,可初一之后不知道哪一天他就长过我了,像是雨后的春笋拔节似的生长。
冯之绝苦大仇深地说:“我知道你今天回来,但是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家里整理行李的吗,又或者穿梭在浅茉来感受这些年来的沧桑变化与风云暗涌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又跳起来拍了冯之绝一下:“冯之绝,就看在这么多年我一直住在你家,并且你亲爱的妈妈疼爱我跟亲生女儿似的情分上,你也不应该说你不认识我呀。”说着,我给了他一个特别夸张的拥抱:“说真的,我想死你了。”
冯之绝手忙脚乱地挣脱开:“我宁愿你不想我”,他快哭了:“凌朵儿我以为你去纽约再也不回来了呢,你在那边上完大学,然后找个金发碧眼的小白人或者碧眼金发的小混血,结婚生子幸福一辈子多好啊,干嘛回来跟我抢妈妈啊。”
的确,我住在他家的时候,俞妈妈秉承女孩要富养男孩要穷养的原则——俞妈妈名叫俞星伶——分别对我们进行了不同的教育,比如,经常把我打扮得灿若星光然后领着我逛街玩耍喝下午茶,而丢给冯之绝一本厚的像抽屉一样的文艺编年史,然后把他反锁在洗手间里,背不下来不准出来,为此冯之绝恨透了历史,以致后来碰到任何和年份有关的学科,每每上课的表情都像是刚刚吞下一整桶芥末。
而我也时常幻想,如果我也有一个儿子,也要把他反锁在洗手间里,丢给他一本厚得可以用来砸死人的《世界上下五千年》,背不下来不准出来吃饭,不但可以磨练耐性,还可以磨练面对这个世界的非凡的勇气。
其实俞妈妈对冯之绝那也是极度的宠爱,只不过在我来到之后把宠爱分走了一杯羹而已,但是他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我不只是分走了一杯羹,而是分走了整整一下子火箭筒。
我第一次去冯之绝家里的时候,就抱着俞妈妈,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说:“你像我妈妈,我在梦中见过的妈妈。”博得了俞妈妈无尽的同情与喜欢,她当时就搂着我泪如雨下,说:“朵儿小宝贝,我一定会像妈妈一样好好照顾你”。
相对于俞妈妈让他从小背诵编年史的良苦用心,我对他才是真正的百般蹂躏与摧残:他限量版变形金刚玩具被我拆了又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终于再也拼不起来,有些小碎片至今都没找到;《哈利·波特小说系列》的精装原文书被我烧了烤羊肉片了,冯之绝那天从楼上窗口看到庭院前的花园里那悲惨的一幕,差点直接从楼上跳下来与火焰拼个你死我活;他的卡通贴纸我只要觉得好看,就从他本子上硬扯下来贴到我自己的本子上;我和他玩中国象棋我的小卒子过河去又回来,耍赖无赖放赖皮还不准他有什么意见;他日夜苦练玩了年的游戏账号总是被我一不小心就注销掉了……那可是相当的一不小心……
而当我的各种不客气惹得他忍无可忍大声朝我吼“凌朵儿你到底什么妖精啊,你还没折腾够啊?”和推搡的时候我就把他告诉俞妈妈,像小学生跟老师打小报告一样,换来的当然是俞妈妈对冯之绝的一通声严厉色,而对于我的各种行径,俞妈妈总是这样告诉冯之绝:“儿子,亏你还大朵儿一岁,大一岁就要有个哥哥的样子,你的玩具,就是妹妹的玩具,你的书,就是妹妹的书,你的妈妈就是妹妹的妈妈,怎么这么点小事情就斤斤计较。”
说完这些,俞妈妈还不忘了重新找出另一本厚到掏空了可以当抽屉的编年史,并把冯之绝塞到洗手间里,并且交待“背不下来不准出来”。
第3章第三章
但是我跟冯之绝也有特别好的时候,比如,我们把坦克大炮特种兵玩具码在地上形成两国来战斗;我每次把魔方弄乱了拼不回去的时候之后他好脾气的拼回原形;我美术班要交绘画作业的时候他总是把他的橡皮和颜料全都借给我用;我收集零食里面带着的卡片,冯之绝就把他的全都给我让我集得更全……而在外面的时候,在外人面前,我被欺负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的,就算是我先欺负别人,就算是我胡闹,就算是我理亏到窦娥都替对方喊冤。我总信誓旦旦地说:“我几乎和冯之绝从小玩到大啊。”
而恩泽魇和冯之绝一样,胳膊肘从来不往外拐,虽然平时招蜂引蝶的时候看似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但是一遇见正事时那不叫个仗义,为朵儿姑娘我两肋插刀,而且为了朵儿姑娘我真的敢插敌人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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