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靠在爸爸的背,闭上眼睛,静静地听。曾经也是这样的夜晚,他们一群知青骑着三轮车帮大队往镇上送苇席,一路唱着这首歌,汗流浃背……现在想来辛酸,可是当时真的没有觉到苦。
爸爸记起来,那时候李嘉诚有一把吉他,可是他天生没有音乐细胞,弹棉花一样难听。还好他是大队的饲养员助手,每天只能折磨那些猪。听老同学说,阿诚现在的养猪场很高科技,每天给猪听音乐、做按摩,灵感便是来自当年吧。
说起来,爸爸的吉他也是跟阿诚学来的,只是青于蓝而胜于蓝。爸爸对文艺总是有着莫名其妙的悟性,有些东西,也许是与生俱来,流在血液里的吧,比如说琴棋书画,像爸爸;比如说善经营,精计算,像阿诚。
阿诚先是以教爸爸吉他为名,向爸爸索取学费,没有钱,便以每天的口粮抵。等到爸爸吉他弹得比他出色,他又将吉他出租给爸爸,每天收取一个馒头当租金;再后来,爸爸的吉他成了整个知青点唯一的娱乐,他便每天晚上关门收票。他收着饼干、香烟、地瓜烧、外国小说,爸爸传唱靡靡之音背处分。
总之用妈妈的话说:名字里有俊的,基本上都不英俊;名字里有慧的,基本上都不聪明;名字里有诚的,基本上都不诚实,全都是欲盖弥彰。阿诚那样的人,别看他天天跟猪在一起,粘上毛比猴还精。
看穿了阿诚扮猪吃老虎的狼子野心,老虎错失了山珍海味,选择了吃草。
有时候开玩笑,爸爸会问妈妈:“你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吗?”
妈妈哈哈笑:“啊呦,我都悔死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别说是养猪的了,哪怕是头猪我也嫁啊。”
爸爸也哈哈笑,“你这是用开玩笑打掩护,说出心里话了吧?”
夜,静谧而悠远,破旧的三轮车沉重地碾过青石板路,不堪重负的声响,吱吱嘎嘎,在荒黑的夜,单调、突兀、惊心。
头顶的天空,不远不近,一枚小月亮。
这样的夜晚,回忆起那些青涩又遥远的往事,心里某个不为人知的部分总会蠢蠢欲动,它脆弱、敏感、缄默成秘,就好像月圆之夜,潮汐总会来袭,狼人总来吞噬。
爸爸妈妈走后,阿咪便一直趴在桌上,把脸贴着作业,桌上的台灯,闪着荧荧发白的光,她脸上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清绘靠在床边看一本书,偷偷侧过身看她。她还在哭,可是停止了抽泣,也没有了声音,眼泪就那么静静地,静静地在眼眶盈蓄,瞬间崩溃,顺着面颊滚落在作业簿上。
阿咪生下来,右边脸颊便有一颗淡淡褐色的梅花形状的胎记,不偏不倚,刚好长在眼泪流过的地方。妈妈说那是滴泪痣,阿咪的前世一定是一只梅花鹿。
可是,阿咪从小就不爱哭,出生的时候,护士猛抽她的小屁股,她也是干号两声:“哇哇,哇哇。”她连小时候打防疫针都不知道哭,一针扎进去,她扑闪扑闪着眼睛,看看医生,再看看自己的胳臂,让人怀疑是不是没有针头。
不过,今天阿咪突然这样的忧伤,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前世含泪的伤口,在眼角慢慢凝结成痂,褪成一枚小小的滴泪痣。
“小鹿、小鹿,毛衣毛裤,身上开花,头上长树……”小时候刚刚咿呀学语的清绘常常跟着妈妈唱这首童谣哄阿咪睡觉。清绘奇怪,既然阿咪是小鹿投胎,为什么还要叫一只猫的名字呢?
妈妈说,这是爸爸的意思。因为小鹿是食草动物,逐水而居,一生迁徙奔波,总是被欺负,很容易受伤。但一个女孩子总不能叫阿狼阿虎吧,那样如狼似虎,张牙舞爪,不是吓死人。所以,还是叫阿咪吧,猫有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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