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死了,清绘和阿咪惨了,后妈一般都比较恶毒的。”爸爸逗她。
“我对不起你……”妈妈的声音哽住了,这几天在医院,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只剩下干涸的眼窝,愈发深陷。
“胡说什么,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你知道什么叫‘相濡以沫’吗?”爸爸轻声责备,像是在呵斥调皮的小孩,“湖水干涸后,两条鱼未能及时离开,受困于一方小洼,为了生存,它们相互吐沫来润湿对方。现在,我们就是那两条鱼。”
“我真的对不起你。”妈妈哭出声来,“就是前一个月……”
“前一个月?”爸爸这才听出来妈妈是要说其他事情。
“是的,阿诚来找过我,我们去了郊外的农家乐,那里有草莓田,芦苇搭的房子,特别像我们插队时住的地方。”
“嘿,你们怀旧也不叫上我,这可真对不起我啊。”
“后来我们都醉了,做了不该做的事,他说他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妈妈顿了一下,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又像是在积蓄继续说下去的力气。她太虚弱了,“我的病我知道,我不想带着愧疚去到另一个世界……”
爸爸沉默了,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看。他的掌心里,是妈妈瘦骨嶙峋的手,因为长期抓握熨斗,指关节都扭曲变形了。
“7号床准备,马上要手术了。”护士过来通知。
爸爸终于抬起头,重又握紧妈妈的手,“‘偷情’至少还有个‘情’字,‘’也有个‘爱’字,有情人做的事,有什么该不该的……”
妈妈要进手术室了,爸爸跟在护士后面,抓着妈妈的手追在病床旁,“过去的都过去了,什么都不要想,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爸爸突然俯身,重重地吻在妈妈嘴唇上,两个人脸上的眼泪交织在一起,这便是所谓的相濡以沫吧。
就在妈妈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刹那,突然一群人冲进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身系白绫,胸别黑纱。他们疯了一样见医生就打,见东西便砸。妈妈的主刀医生穿着无菌服,被几个妇女撕扯着按倒在地,抱着头,蜷成一具木乃伊。
又有几个人冲进医生办公室,将饮水机搬起来,砸到楼下去,将医生的办公桌掀得四脚朝天。花盆被砸进了鱼缸,头顶的日光灯垂在半空,光影来回摇晃,感觉整座大厦即将倾覆,呼叫机发出刺耳的啸叫:“机器故障,请稍候;机器故障,请稍候,哔……”
只是一瞬间,一片狼藉,如地震海啸。
爸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转身想要问护士。护士已经吓得钻进了妈妈的病床下面,瑟瑟发抖。爸爸赶紧去看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主刀医生。他已经被打得满头满脸的血,破裂的眼镜片深深地刺进眼窝,一颗打脱的门牙血糊糊地粘在下巴。
爸爸冲进乱作一团的人群,抓着每个人的手喊:“别打了,别打了,我老婆手术,救命的,求你们了……”没有人肯停下来,冲动是魔鬼。
爸爸瘫坐在地上,一个满眼血丝的中年男人走到爸爸旁边,也一屁股坐在乱七八糟的杂物上。
“我们当初也是到这里来救命的,你看看,你看看,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人就没了……”他指着远处蹲在墙角、惊恐万分的小女孩说。
小女孩的手里捧着一架披着黑纱的相框,照片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妈妈笑得人心碎。
医院里的病人开始陆陆续续转院,下午,张家阿婆还有柳湖路的街坊四邻结伴来医院看望妈妈。张家阿婆塞给爸爸一个大红包:“大家商量了半天,也不知道买点什么才好,买水果吧,你们家开水果店的,那不是石头往山上背吗?”
“不用不用。”爸爸推脱着。
“也不是给你的,是给清绘妈妈的。”张家阿婆沉下脸,转身之后,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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