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雪,入夜,冻得街道上并无他人。
车里的人用指骨分明的手抚摸着紫金香手炉,收了收身上的大氅,低声一笑:“尹,陛下怕是等不到河间王了。”
尹瞪大眼睛,心里却不疑有他。
“这场战乱历时太久,也该结束了,就像这雪,不管再怎么大,总归是要开春了。只是这天下会怎样,还很难说。尹,你准备一下,去洛阳。”
车马忽然停止,车轱辘在湿润的地面上滑动了两下。马匹打了个喷嚏,呵出的雾气在空中凝结成水珠。
她抱着琴,站在雪里,眉间没了往日的嚣张和神气,不言不语像根木头。
车中人抬手:“走吧。”
尹招呼车夫,避开了过去。擦肩而过的那一刹,她忽然喊出了声:“你真的要去洛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不能离开封地,你不能去!离乱刚止,洛阳是非之地,人人避之不及,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女子圆目怒睁,愠色里满是担忧。
尹行了一礼,道:“夜深了,王妃,还请回去吧。”
“司马惟!你敢走,我就……我就把你的琴砸个稀巴烂!”她心想他那么个爱琴如痴的人,纵使不能立刻让他转变心意,但总会有些犹豫的。
可是车里的人,却摇了摇头,言语比这夜的雪更冷。他说:“那就砸了吧,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那握紧拳头,大雪湿了衣衫的女子,和眼前的人影渐渐重叠。
凌乱的记忆还在继续,似乎想道清楚这其中因果轮回。
永嘉五年,七月,洛阳破。
“王爷!平城十万大军已灭,怀帝被俘,我等势力微薄,不要再负隅顽抗,当务之急是突围而出前往长安,和秦王汇合!再图剿灭乱贼之事!”
城门前,立于马上的人拔出王旗,直指青天,苍然回头。
“石勒、王弥、刘曜破城,先杀王公,再屠诸民,怎敢坐视不理!我乃臣子,只能战,不能退!”
那一天血色燎原。
城墙上杀伐如修罗,弹琴的手握着的是掌中剑,掌得是生死,而不是风花雪月。有个人策马从平原的尽头奔来,狂风吹起了她的斗篷,还有玉带罗衣。
她在马上狂呼:“司马惟!晏颂!你凭什么死!”
这个烦人的姑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走到哪里,都甩不开她啊……好像连生死,都分不开他们。
“不是叫你南渡建康吗?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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