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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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眼哑口无言,眼周的痣憋成绿叶一样颜色。他跳过桌凳,对着郎中的脸捣了七八拳。郎中的鼻子歪到一边,两线艳红的血沿着鼻孔里伸出的那两撮黑毛,滴滴嗒嗒下落,落到了他的嘴唇上和元宝一样翘起的下巴上。他甜蜜地巴咂着嘴,闪着白瓷光的牙齿被濡染得猩红。

        “谁派你来的?”爷爷问。

        “我的骡子呢?”郎中抻抻脖子,好象咽了一口血,继续说,“你们把我的骡子弄到哪里去啦?”

        “一定是日本人的奸细!”黑眼说,“拿马鞭来,打这个狗娘养的!”

        “我的骡子!你们还我的骡子!还我的骡子……”郎中惶恐地大叫着,飞快地往席棚口跑去,两个铁板会员拉住了他的胳膊,他疯狂地挣扎着,一个铁板会员腾出一只手,在他太阳穴上狠狠揍了一拳,他的脸皮呱唧一声响,脖子像折断的高粱茎子一样低垂下去,身体也软塌塌地坠下去。

        “搜他的身!”爷爷命令道。

        铁板会员把他的每个衣缝都摸遍了,搜出了两粒小孩子玩耍的玻璃球儿,一粒碧绿,一粒鲜红。球里边镶着两只猫眼状气泡儿。爷爷捏起玻璃球儿,对着烛光看着,玻璃球射出灿灿的彩光,十分夺目。爷爷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把玻璃球放在桌子上。我父亲溜到桌边,伸手把玻璃球抢走了。

        爷爷说:“给福来一粒。”

        高粱殡。2

        父亲不情愿地把手伸到黑眼会长的贴身随从福来面前,说:“你要什么颜色的?”

        福来说:“我要红的。”

        父亲说:“不行!给你绿的!”

        福来说:“我要红的!”

        “给你绿的!”父亲固执地说。

        “绿的就绿的。”福来无可奈何地把绿玻璃球抓到手里。

        郎中的脖子慢慢立起来、两眼凶光不减,丛生着血糊糊短髭须的下巴倔强地翘着。

        “说,是不是日本人的奸细!”爷爷问道。

        郎中像执拗的孩子一样重复着:“我的骡子!我的骡子!不把我的骡子牵来我什么也不说!”

        爷爷淘气般地笑了,然后宽容大度地说:“牵进来,看看他要卖什么药。”

        那匹老瘦骡被拉进席棚。耀眼的烛光、辉煌的棺材、阴森森的纸草,造成一种地狱般的气象,吓得骡子在席棚口畏缩不前。郎中上去,捂着他的眼睛,才把它牵进来。它站在爷爷他们面前,四条干柴棍子一样的瘦腿瑟瑟打抖,一串串的响屁对着奶奶的灵柩连放不止。

        郎中抱着骡子的脖子,拍着它的木板般的额头,亲密地絮叨着:“伙计,你怕喽?别怕,我告诉你别怕,砍掉脑袋碗大个疤瘌,别怕!”

        黑眼说:“好大的碗!”

        郎中说:“盆大的疤,也别怕,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吧!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爷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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