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算了,你狠,你他妈狠,你赶快起来。”
冯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继续哭,哭得很伤心,很绝望。
我说:“不要哭了,我收你当徒弟。”
我准备收他当徒弟,他却搭起了架子,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冯瑞说:“你既然看不上我,我也不跟你学了。”
就这样,我跟冯瑞成了朋友。我们成了最好的哥们,我将家里一根祖传的铜九节鞭送了给他。说老实话,我自己九节鞭玩得也不怎么样,只能凑乎着把那些基本招数传授给冯瑞。冯瑞因此一直把我当作师傅,他因为身子单薄,打架时不得不借助一点兵器。有了九节鞭,冯瑞便勇不可挡。九节鞭真舞起来,三五个人靠不上身,抡到谁都受不了。冯瑞从此勤学苦练,胆也大了,气也壮了,果然再也不受人欺负,而且很快学会欺负别人。那时候,打架是三天两头的事情,冯瑞有了什么恩怨,都跑来找我帮忙。他这人的毛病是喜欢惹事生非,动不动就约人摆场子。冯瑞喜欢结识天下英雄豪杰,到处认哥们拜把子。我们当时都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特别是当了知青以后,打起架来都属于那种不要命的,要打就往死里打。冯瑞一直以有我这样的一个师傅为荣,别人也知道他是我老四的兄弟,轻易不敢惹他。
我从小就跟父亲学武术,最先学的陈式太极,后来才改练推手和杨式太极。在一次省级比赛中,我曾拿过少年组的名次,是华东地区的第二名。学过武术的人手快脚快,打架从来都是占上风。要说这真得感谢我父亲,我年轻的时候,不知打过多少架,基本上没吃过什么大亏。我们家几代都喜欢习武,名师出高徒,我爷爷当时就有些名气,我父亲是国民党军官学校的武术教练,过去国民党的军官学校很重视这个,我父亲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什么少校的头衔。不过,这头衔现在说起来好像还挺牛气,那时候就惨了,早在文化大革命以前,我父亲的少校头衔就是历史问题,是历史反革命。我父亲这人也是宁折不弯的脾气,他头上戴的虽然是四类分子帽子,但是他就我一个儿子,不愿意儿子被别人欺负,很小就让我学打拳。他觉得男人必须会点功夫,有了功夫,才不至于受人欺负,他只希望我不受人欺负,并没有想到我会因此学坏。
第一章(四)
因为我当时很有些恶名声,常常会有人请我打抱不平,我呢,就好出这个风头。只要有人来喊我,总是稀里糊涂地就去了。我成了一个十足的打手,那时候的八个样板戏中,有一个叫《红色娘子军》,里面有个大坏蛋叫南霸天,南霸天有个打手也叫老四,成天腰上别着枪,穿着一身黑的绸衣服。阿妍说她刚开始喊我老四的时候,总觉得很别扭,总会想到那个腰里别枪穿身黑衣服的坏蛋。她觉得大家喊我老四,与《红色娘子军》里的坏蛋有关,我怎么对她解释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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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的时候,我打架的坏名声可以说是臭名昭著。我和阿妍在同一个县,又在一个公社,常常借机会去找她们生产队的男生。一开始,我们把她们那边的男生当作虐待对象,动不动便去揍他们一顿,把那几个没用的小男生揍得鬼哭狼嚎,揍得见到我们就跑。冯瑞所在的那个生产队与阿妍的生产队离得很近,我每次都是先去找冯瑞,然后再到阿妍的生产队去惹事生非。我们不仅收拾那些男生,对生产队的农民也不放过。再也没有什么比打架更可以显示我们的能耐,只要有架打,我老四就可以大出风头,只要有架打,我老四就是引人注目的英雄好汉。那时候因为年纪轻,做事根本不知道节制,根本不考虑后果,其实有时候只是故意装成凶神恶煞的样子。当时玩得真是有些过分,我们成天欺负人家,就像日本鬼子进村一样,今天打这个人,明天收拾那个人,基本上已成了当地的祸害,别人一听见我们这帮坏人又来了,立刻闻风丧胆东躲西藏。
很快,我们和阿妍生产队的那些男生交上朋友。不打不成交,要打架他们也不是对手。他们开始巴结我们,于是我和冯瑞又开始为他们卖命,替他们出头去揍别人。那时候,除了打架,真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干。要是不打架,好像连活着都没什么意思。各式各样的理由都可以成为打架的借口,看不顺眼要打,得罪了我们兄弟要打,为了女孩子要打,借人钱不还要打,借不到钱要打。常常是为了打架而打架,有时候根本不为什么,也还是莫名其妙地要打,打得鼻青脸肿,打得昏天黑地。对于我们来说,当知青的那几年,是个人品质迅速变坏的几年,我们变得越来越不像话,下乡之前,在家里好歹有父母管着,在学校有老师管着,还有居委会的大妈监督,现在到了农村,在这广阔的天地里,天高皇帝远,谁也顾不上我们了。
除了打架,我们还开始流里流气地追起女孩子来。那时候追女孩子,无非厚着脸皮搭搭话,没话找话地和女孩子说些讨好的废话。我们不过是做出胆子很大的样子,对着一堆女孩子瞎献殷勤,冲着她们的背影胡乱吹口哨。我们给人留下的一个错觉,是女孩子就要瞎追的,可能也因为这个,一开始我给阿妍留下了不是太好的印象。特别是我打架不要命的凶恶嘴脸,更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把她吓得不轻。在阿妍的记忆中,老四动不动便是在和别人打架,动不动就会闯祸。她见到的和听到的关于我打架的事情数都数不清,我们谈恋爱以后,包括后来结了婚,她最担心地就是我会和别人动手打架。她总是担心我会把别人打伤了,打出什么人命来。听到人吵架,看到有人动手,在大街上追过来杀过去,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会不会又是老四。
说老实话,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很明确。老四当时绝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我的心目中一直是只有一个阿妍。阿妍是我的太阳,是我的月亮,是我朝思梦想的女人,我打架也好,到她所在的生产队的乱转也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都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她肯定也会有这种感觉。我的一举一动都和她有关,差不多过了一年以后,我终于让阿妍明确知道我只是对她有心,明确无误地告诉她我只爱她一个人。有一天,我直截了当地对冯瑞表示,说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阿妍,希望他能帮着传达这个意思,帮我带个口讯给她。
冯瑞说:“老四,这话怕是最好你直接对她说。”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冯瑞也有些喜欢阿妍,心里想这种事你不帮忙,那还算什么哥们。
冯瑞说:“这话,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有什么,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吗。”
“是一个班的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说这个呀,这冒冒失失的,算什么呢。我怎么说,就说老四已经看上你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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