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像是被人问惯了,头也不抬道:“老年痴呆,不绑着他会到处走,一把老骨头要是掉进田里不得了。”
王居安问:“一直这样?”
“年前还好,现在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也有,不好的时候谁都不认得。”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姑娘,我下头几个弟弟妹妹都出去打工了,难哦,只剩我哪里都去不了,要有人看着他。”
王居安不说话。
农妇这才抬头细瞧过来,外乡人正看向那老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站了一会,他转身往回走。农妇不觉呆立,手中簸箕忽然落地,还带着露水的丝瓜莴苣滚落一地,她喃喃念一句:“小五?”
王居安早已走远。
农妇追不及,只得喊:“等会,等会……”
他头也不回。
农妇还想追,又顾着老人,跑回来问:“爸,爸,你看见了吧,那是小五吧,爸,小五回来了。”
吴久发眼神混沌:“小五?小五啊……”
农妇着急,嗓间带哭腔:“他从小就调,头上两个漩,一岁多点就去玩炮仗,差点炸瞎眼,眉毛上一道印……”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妈死得早,我从小背着他,种地背着,上学背着,做饭也背着,我认得他,我还认得他,那眉眼就像我们家的人……”
吴久发忽然清明了些:“老大,你哭了几十年,一直怪我把他卖了人,当时太穷,养不活……”
农妇见说不通,再往远眺,哪里还看得见人影,干脆一屁股坐田埂子上嚎啕大哭。
王居安径直走上大路,拦不着车,也没想着要去拦车。
日头当空,衬衣汗湿,黏在背心上,双脚却机械般的前行,他走了一下午,又瞧见火车站的旧楼,这回却在公交车站看见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顿觉疲乏,上了车,晚间到了市区,随便找了家旅馆住下。
陌生的房间,一切从简,窗外的世界却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当初来这里竞标,鲜衣怒马前呼后拥谈笑风生,如今故地重游,却是尘满面,鬓如霜。
这一晚半睡半醒,清早起来,顿感空虚,呆坐了小半日,勉强洗漱完,叫了辆出租车,前往西山寺。
庙里,香客盈门,佛龛前香烛环绕,一如当初,只是大和尚的禅房却没上次那样容易接近。
王居安才往里走,就被人拦住,王居安说:“我朋友姓苏,是住持的俗家亲戚,托我过来看看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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