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恨你?”蝶妹吃惊,“你是说反话吧!”语气转为讥讽。
“发生在中学操场的事你忘了?工宣队……”
“我知道!”蝶妹阻断她,强调的口气,“那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还记着?”
“对别人是芝麻谷子的小事,对他肯定不是,我也一样,想忘记都难。”
蝶妹无语。
“所以他去美国时甚至没有来和我告别!”心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想看,中学毕业我和他一起去那个像监狱一样的农场,又一起考回来,也算是患难之交,可是这位老兄出国到地球另一边,居然连声再见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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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会有什么原因,就他那种人?”心蝶的语气突然带着诋毁。
“你不是很生气吗?说明你对他的离开很上心?
心蝶觉得不耐烦的是,说到海参,妹妹就变得喜欢抬杠。
“我才不在乎,只是不想被人家记恨……拜托了,不谈他了好不好?”
两人之间立刻就没了话题,电话交谈便在突然沉寂的气氛中结束,放下电话,蝶来的心里却是芥蒂难去,想起来,海参离开中国也有十七八年了。
她和海参二十岁以后就没有机会相处,八0年他申请去美国时他们在各自大学读二年级,两所校园分布在上海的东南和西南两个顶端,那时觉得城市大而荒芜,从东到西完全没有能力越过,如果没有足够的动力。
他签证很顺利,因为太顺利了,反而不着急启程,而是等着那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他是去美国大学继续读学位,因此希望带去的的学分越多越好,这样延宕了一学期,签证便过期了。八0年代初,等着拿签证的人像囤积在仓库的滞销品,一旦放行,倾倒而出势不可挡。所以他第二次申请签证时让签证官大吃一惊,对他的滞留不去表示了某种好奇和赞赏,再拿签证于他当然更是易入反掌。
这些过程心蝶二十年后才知道。当时两次拿签证,启程,他没有告诉叶心蝶,不告而别了。
校园离得远不是理由,因为两家人住在一个街区,虽然之间没有意味深长的关系,可他们的关系也并非蜻蜓点水,同窗,毕业后乘一条船去郊区农场接受改造,又一起坐船回来,期间共同经历了八个月的复习,和忍受等待入学通知到来的煎熬。
当时从上海去崇明坐的是大型的双体客轮,一个学校十六个班级一半人在那条船上,几百个同龄人,回来的双体客轮上他们这一届中学生只有两个人考回来,就他们俩。
那时他俩站在甲板,并肩对着混浊的江水,从崇明岛到上海,每个同龄人都有过来来去去多次乘船经验,但他们两人竟从来不同行。现在却坐在永久离去的船上,“你可要记住我们是坐一条船回来的。”他告诫般地对她说道。
这个记忆是深刻的,因为他们共同的同学仍然留在江那边,留在荒漠的不无敌意的岛上。
《初夜》6(2)
有一段时间,每个周末他们要见一次面,那时住在相邻的街,见面是寻常事,通常是周日他们各自回大学宿舍的夜晚,车站在他家弄堂口,所以她上车前可能会去他的房间――朝北的亭子间坐一会儿。
对于她,那是个过渡期,她融入新的校园前的过渡,以及,她和人生中第一段情感告别的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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