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喧闹声里她最先撞上的是坐在第一排的海参的目光,他无声地给她一瞥,没有笑意的目光有些阴郁,这比那些漫骂声更令她发虚,经过他身边时,便故意满不在乎地昂着头,如果现在挺不住,这四年她都将抬不起头。
这天选举班干部,蝶来的名字居然也进了候选人名单,她才得意了几分钟便落到失望的低谷,她落选了,落选得很丢脸,稀稀拉拉的几条手臂,候选人中她的名次最低。
班主任把她留下来,告诉她,就是因为这件条子衬衣让她失利,
“给人留下良好的印象,首先是艰苦朴素。”这位男教师这么告诫她。
“不要特殊,跟大家一样,这样你才安全,如果要当班干部,要比别人更朴素才对。”
可是,蝶来向往的就是特殊,就是跟他人不同。然而她同时意识到,要特殊得受人尊敬,先要在班级里出人头地。
第二天,她把妈妈的条子衬衣衬在里面,外面套上那件灰色列宁装,衬衣领子翻在列宁装外面,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对外部世界的一次妥协。
这天,每人交一篇歌颂国庆的文章,蝶来有了用武之地,从某种角度是要板回失利的局面,她在文章里堆砌了一大堆华丽辞藻,用于歌颂的体裁倒是很热烈,虽然虚假到极点,班主任把她的文章作为范文让她自己朗读了一遍,穿回列宁装的蝶来站到讲台前理直气壮了许多,可是海参的座位正好对着讲台,每每抬头便先撞上他的目光,这些日子,他的目光总有些阴郁,令蝶来不爽,它让她想起自己做过的蠢事,蝶来的朗读竟有几分不自信,
她隐隐觉得,海参的存在就像一根鱼刺,在她得意忘形时突然就被这根刺哽住了。
她从讲台前回到自己的位置时故意不看他,她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位子。谢天谢地,至少在教室,她和他天涯海角。
无论如何,蝶来因为这篇高调文章晋身班级政宣组,她要么成为班级领先人物,要么被众人唾弃,当然,蝶来是无法容忍后一种结果,她用直觉选择了自己的位置。
《初夜》19(1)
她一进政宣组便遇上迎接国庆的宣传活动,于是放学后便泡在教室用毛笔抄写一批歌功颂德的文章到白报纸上,其中也包括她自己的那篇。做这类事不仅能满足自己出风头的欲望,还能摆脱妹妹伴随左右的无聊沉闷没有任何成就感的日常生活,除此之外,政宣组活动对她更像娱乐,一群自以为是的孩子,在教室用写写画画的方式――无心无肺操练时代的流行,就像观看大游行取乐,想起那场亲王和公主引领的游行,已经很遥远,蝶来觉得自己已经长大许多,已经不屑一顾那么小儿科那么小市民的乐趣。
可蝶来怎能预料,这样的自贬还为时过早,即便她已成为革命运动的一分子,她视为无聊的需求仍然一触即发。
国庆这天市里将有一场庆祝大游行,此时革命运动已走向尾声,据说在载歌载舞的游行队伍中可看到正当红的样板戏的主角以及文艺界一批走红在革命前的明星,从市民角度,似乎他们这批昨日黄花更有魅力,当年的光环通过传说而愈加灿烂。
每每到这种时刻,蝶来就很烦恼,首先她绝对不肯放弃任何欢乐场面,其次,作为家中长女,她有着让弟妹分享欢乐的责任,她必须带上妹妹和年幼的小弟,问题是,如何说服父母让她带着弟妹去挑战可怕的拥挤。但这次,蝶妹却胸有成竹告诉蝶来,有个地方即看到游行又免受拥挤。
“我有个同学,她家就在淮海药房楼上,她请我们去她家看。”
“你以前怎么没有说起过?”
“我刚认识,她不是我们班的,我们很谈得来。”
“真的吗?她叫什么名字?”蝶来不太相信地问道
“她叫胡海星。”
“哦,姓胡吗?”她也不知为何有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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