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眼看去?”胡昭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老气横秋!真是滑稽!他笑着,懒洋洋地倚着一根钟乳石柱,故意说,“不会吧?他们都说很欢喜跟我一道四处游览呢!”
(bp;“他们说谎。”
“说谎?为什么要说谎呢?”
小天寿蹙着细细的黑眉毛,十足的小大人儿神情:“我也说不全乎。你家的管家童仆是因为怕你;王师爷是因为要求你办事;戏团头拿你们家的钱,就更得讨你的好儿了呗。”
胡昭华没想到一双孩子的眼睛真的一直在“冷眼”观看,看得还这么透彻,不由得站直了身子,多了几分认真。他在广东人中算是魁梧高大的,而天寿比一般七岁的男孩子瘦小,踮起脚也只能达到对方的腰际。一个是服饰华丽器宇轩昂的贵公子,一个是寻常布衣尚未成年的小戏子,这极不合常情甚至有些滑稽的面对面的谈话,却越来越深,超出了任何人的想像。
“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那么,你说谎吗?”胡昭华小声问。
“有时候也说。可我不是故意的。”
“说谎还有什么故意不故意!”
“当然有啦。好多人都是这样的,原本不想说谎的,可又不得不说。”
“那好吧,我就先来试试你。你还是冷眼看去,你师傅为什么携家带口下广州哇?”
“你们给的钱比别人多。”
“只为这个?”
“师傅不乐意我们三个进王府大班,可又不敢得罪王爷,只好躲开。”
“还有吗?”
“还有……还有,我告诉您,您可不许对人说,千万别当着我师傅说。”
“好,我答应。”
“我师傅是京师昆腔第一曲师。可现如今在人家里、会馆里唱堂会昆腔还行,在园子里就唱不过杂剧乱弹秦腔梆子了。师傅嘴里不说,心里特不高兴,又怕败在他们手下坏了自己名头,不如另寻路子。”
“啊,不错,不错。”
“我都说了,您呢?”
胡昭华咬住嘴唇,沉默片刻,后来说:“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拖延行程,不想早回广州。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吗?”
“我知道。”
胡昭华又一次感到意外:“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您去年进京会考落榜了,一直不肯回家,无颜见江东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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