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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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舱中的沉默没有延续多久,随着酒越喝越多,这些人也就一个个原形毕露了。

        张应云早就忍不住烟瘾,这时第一个躺上了美人榻,吹笛吹箫的那位美人儿立刻上前点灯烧烟放枕递枪,殷勤侍候,舱里各种气味中又添了很浓烈的一味。

        酒金刚与四全金刚斗法,划拳赌酒:桌上摆开十二杯,输家挨着一杯杯喝。众人围着他俩边吃边喝起哄敲边鼓,顺势在“鼻烟壶”和船妓身上摸摸捏捏吃豆腐。

        阿彦达和杨熙起初喝素酒,自己喝;后来一人搂过一个美人儿坐在膝头替喝;十二杯喝完了,阿彦达脱下他怀中美人的金莲小鞋,把倒满了酒的银杯装在气味古怪、香臭难辨的高底小绣鞋中,高高举着,一饮而尽,随后传给杨熙。杨熙毫不示弱,把银杯“咣啷”一声扔掉,直接注酒于绣鞋中,一仰脖儿,咕嘟咕嘟喝了个罄尽。这饮鞋杯的风流放诞,招得众人大声叫好。

        杨熙黑眉高挑,满面通红,大叫着“喝皮杯!喝皮杯!”一把揽过膝上的美人儿,紧紧搂在怀里,大嘴强压在那张樱桃小口上,把满满的一大口酒,全都过进去,只听得美人儿咽得咕咕有声,众人拍手大笑。

        阿彦达笑着喊道:“饮皮杯哪有饮这么长时间的!你看你家老二硬成什么样儿,都顶起帐篷来了!”

        众人闻得此言,更是前俯后仰,笑不可遏,闹哄哄地几乎要把舱顶掀了去。

        美人儿从杨熙怀中挣扎出来,整理着云鬓和头饰衣服,笑道:“好我格杨大爷呀,正经些些格好啊?”

        她正是刚才拍檀板敲单皮鼓的那位。忽明忽暗的烛光照着她,不但十分娇娜妖娆,足显上等青楼女的美艳,而且,在满脸飞霞般的浓粉艳脂的衬托下,那使人销魂的媚眼儿、黑毛丛丛的八字眉、猩红的口唇和白得发亮的贝齿,格外刺目刺心。因为这样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正是房术中列举的好淫女子的标志,叫这一大帮男人怎能不想入非非!

        杨熙又把她搂住,仿照她的腔调说:“好我格珠娘小宝贝儿,正经两个字可是你好讲的?”

        珠娘伸出尖尖玉指,在杨熙额头轻轻一戳:“拿我灌醉了,还唱不唱了?”

        杨熙仿佛醒悟过来,连说:“对对!是我忘记了!……诸位诸位,珠娘的昆曲唱得地道,来一曲为诸君佐酒,如何?……就是《长生殿》吧!”

        两个美人儿一拍檀板一吹箫,珠娘自弹琵琶,顿开珠喉便唱出《长生殿》开篇第一支曲子《满江红》: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

        “不好不好!不要听这道学腔!”阿彦达醉意十足地大声嚷道,“唱《窥浴》!我同你一起唱!就从永新念白开始,只唱那一段合唱!”说着他就不管不顾地逼细了嗓音,念出宫女永新的道白,“姐姐,我与你服侍娘娘多年,虽睹娇容,未窥玉体。今日试从疏隙处偷觑偷觑何如?”

        珠娘忍笑,拖长声音道:“恰好——”说着做出向内窥视的身段,阿彦达竟也与之对手同做同唱:悄偷窥,亭亭玉体宛似浮波菡萏,含露弄娇辉。轻盈臂腕消香腻,绰约腰身漾碧漪,明霞骨沁雪肌,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爱杀红巾罅,私处露微微。(永新姐,你看万岁爷啊!)凝睛睇,恁孜孜含笑,浑似呆痴。休说俺偷眼宫娥魂欲化,则他个见惯君王也不自持。恨不把春泉翻竭,恨不把玉山洗颓,不住的香肩呜嘬,不住的纤腰抱围。俺娘娘无言匿笑含情对,意怡怡,灵液春风澹荡恍如醉。波光暖,日影辉,一双龙戏出平池,险把个襄王渴倒阳台下,恰便似神女携将暮雨归!

        这酒意,这唱词,这一男一女眉飞色舞的表演,引逗得在场的男人们一个个脸热心跳,不由得跟着一起哼唱,越唱越沉醉,越唱越情不自禁,杨熙醉醺醺地双手一挥,大叫道:“都别唱,听我的!”他走上去把珠娘身旁的阿彦达推开,用剧中唐明皇的台词说着韵白:“内侍回避!”随后一把抓住珠娘的手,一翻袖,搭往珠娘的臂,就地转了一圈,说:“妃子,只见你——”跟着就唱:“款解云衣,早现出珠辉玉丽,不由我对你、爱你、扶你、觑你、怜你……”他脚下踉跄,借着醉意几乎倒在珠娘身上,伸手就脱去了珠娘外面穿的宽大敞衣,双手朝她腰间一抄,摇摇晃晃地把她往美人榻上推,把刚刚过足了鸦片瘾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张应云吓了一跳。

        众人笑成一团,阿彦达喊道:“哈哈!果真要当众出彩啦!……”

        珠娘拼命挣扎,几乎急得哭出来,尖声道:“你疯了吗?不好做的!不好做的呀!……”她猛一用力,终于脱身出来。

        杨熙一愣,跟着目怒道:“怎么的?装腔作势吗?不就做的这桩生意吗!”

        珠娘粉脸上转眼又堆满了笑,说:“就是土娼野鸡,当众宣淫也要被人嘲骂,从此没有面子做不起人也做不成生意的,何况我们上等船娘!……诸位爷还想听哪一段曲子?我们再细细唱来。”

        天禄一直缩在桌子的一角。本来因为不得不牺牲了去找葛以敦的机会,他心里就很别扭,眼前这一幕,更令他难以忍受。官员士绅狎优狎娼他见得很多,早已见怪不怪;可是想到定海镇海阵亡殉国的总督、总兵和士卒,想到生死下落不明的小师弟,眼前这些肩负收复失地军国重任的钦差、理当为死于国事的英灵复仇的朝廷命官,竟如此行径,岂非太无心肝了?

        天禄只觉心头有一团火在炽烈地燃烧,火苗直往上蹿,烧得他面红耳赤眼睛充血,只要一个小小的罅隙,烈火就会喷发而出,真恨不能把这一切烧个精光!……他也想到,为了舱顶上的将军,为了臧师爷,为了即将来临的征剿大战,他不能任意而行;可激愤太强烈,一时压它不住,当珠娘问话一出口,他陡然高声应道:“我来!……我也唱一段!还是《长生殿》,《弹词》一折,《转调货郎儿》,只唱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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