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淡定从容又谦和温雅。余卿平日和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画师打交道,或是和粗浅鲁莽的坐贾行商们打交道,都是这副样子,沈默姑是看熟了的。余卿这副样子在闺阁才女面前也没有变,不由让沈默姑又多出几分信心。
不过,沈默姑才不会承认自己对余卿这副淡撇撇的娘娘腔有信心。余卿把闺阁才女当文人画师和坐贾行商一样对待,简直是唐突红粉、冒犯佳人嘛。如果换了沈默姑来,这个时候至少也要深情款款地说几句“得闻清音,顿忘俗想”之类的话。
沈默姑虽然不是酸溜溜的文人,可若要倜傥风流起来,比两三个酸溜溜的文人捆在一起更有杀伤力。龙氏商行的“文余武沈”其实是个误会,他沈默姑论武是不用说了,转起文来也比小余这个家伙娴熟啊。
不过,说余卿把闺阁才女和文人画师、坐贾行商一样对待,似乎又有点不完全对。沈默姑注意到余卿对李小姐说那番话时,虽然表情不动声色,垂下的眼睛里却藏着些惆怅缠绵。
厉害!难道这小子其实是情场高手?这样含愁带忧的眼神,凭她是什么样矜持骄傲的女孩子,见了没有不动心怜惜的。沈默姑就因为未能练就这样的目光,曾在一次情场角逐中败给一个小词人,不服气了好些日子。
不过,人家李小姐现在又看不到你的眼神,死小子这样含愁带忧,真是浪费表情啊,可惜了。
余卿话毕,墙那边久久没有声音。等得乱想乱猜的沈默姑不耐烦时,脚步声响,越来越远,那边的人离开了。
“姑娘家没有表态就离开,算是成了还是没有成?”沈默姑有点不明就里了。
“明日大概就有分晓了。”余卿咳嗽几声,从蒲团上起身。
龙立潮接到李小姐的父亲——礼部李侍郎的邀请,过府商量婚事。李侍郎在书房接待这位未来的东床人选。
“贤侄的祖父龙老将军,和我先父也算知交了。便是贤侄的父亲龙教头,和我也有过数面之缘,相从甚欢的。先是老将军乞归为民,后龙教头又遭谗免官,如今闻贤侄一心从商,虽有成就,到底可惜了贤侄的才干魄力。”李侍郎说话文绉绉的,是个老书生。
“世伯谬夸,在下不过是贩夫走卒里的头儿,有什么才干魄力好可惜的。”龙立潮自嘲,“说仕途不如谈经济爽利。”
“虽然贤侄自谦,龙家绝了仕途之想,朝廷不免少了栋梁之才。”
“岂敢。在下即便出仕,也不过做一介武夫,栋梁之才这样的称呼,再加不到我这粗人身上。”
“贤侄哪里粗了?虽是行武世家的出身,可我见贤侄气宇不凡,头角轩昂,语言真诚,比朝廷里多少文官还风格呢。”李侍郎对龙立潮有点越看越喜欢了。
“多承世伯错爱。”龙立潮努力保持耐心。和李侍郎这样文绉绉的老书生打交道,没有耐心是不成的。
“爱惜你是应该的,将来就是一家人了。不止我爱惜你,就是我那个骄傲无知的宝贝姑娘,也终于开了窍,懂得做女子终要嫁人从夫的大道理了。听她娘说,你们庙会一见,彼此倾心,那傻丫头可算遇见对子了。”李侍郎捻须微笑。
龙立潮听得云里雾里起来。庙会一见,彼此倾心?这又是哪里的故事?他迟疑道:“庙会?”
“贤侄不用隐讳了,我虽是长者,也有过青春年少的时节。况且是我家的姑娘不识矜持,主动邀贤侄会面的。贤侄何须瞒我?”李侍郎一脸“我早已经知道了”的宽容表情。
可龙立潮却越发纳闷了。他模糊想起,前几日好像胡管家的确提到,要他和李家小姐在十五庙会上隔墙会会。可自己明明拒绝了,怎么……
李侍郎将龙立潮的沉思默想误会为尴尬,于是加深笑容道:“贤侄不必如此见外。就是没有我家姑娘相邀在先,你们在庙会上一见也不为越礼,大家世交嘛。况且今天亲事一定,大家更无妨碍了。说不定你们这一段庙会故事,还会作成一段佳话,让人流传称羡呢。”
“不知道庙会一见后,李小姐可曾说了在下什么。”龙立潮现在断定,大概是有人冒名顶替自己去恶作剧了。何人有如此胆量,竟敢冒他龙立潮的姓名,他不由好奇。
“还能说你什么,自然是极口夸赞贤侄不凡了。说贤侄虽是商人,其实比才子墨客更加细腻灵慧,且言语风度从容端雅,叫那个不懂事的丫头心折得很啊!”
细腻灵慧?从容端雅?这些形容词和自己挨得上吗?龙立潮苦笑李侍郎的迟钝和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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