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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罢,便举手打死了手腕上的一只蚊子,用两只手指举了起来递到子默跟前:“我就怕您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咬法?”
子默却是摇头,缓缓笑道:“我一直不招蚊子咬,你忘了?只要有你在,蚊子每次都是专拣你叮的……”。这话才说完,却猛然流下两行泪水来,怕惹楼兰怀疑,只有急忙偏过头去。
好在楼兰并没有看见她流泪的神情,她正捧了手在脸上笑着,一时道:“小姐,我去给你端粥来。”
子默点头,慌忙应了。暖阁里花窗上印着福禄梅花冰裂纹,阳光照射下,那些细碎的图纹便细碎点点的洒在子默的脸上,身上。寝室内只有窗边花梨木案几上有一只小巧的兽性金鼎,此时缓缓的燃着沉水木香,倒也宁神静气。
一时楼兰去端了白粥过来,子默漱口吃了点东西。略略梳洗了一下,她才问道:“徐妃怎么样了?可好了?”这面已经下地吸了鞋子,将床前脚塌上的软底便鞋拖在了脚上,便缓缓向外走去。
“人家早好了,您不知道,最近宫里都在传说,说徐妃娘娘是观音大士搭救的……宫人们将她捞上来时,那汰液湖里……到处都是红莲花瓣呢……说来也奇,这徐妃不会水性,下那么大的雨,湖面又起了大浪,居然只昏迷了一会,醒来什么事也没有……”。
玉颜芳影杳年远(3)
楼兰一面扶了子默留心脚下的路,一面小心的环顾四周,将自己八卦来的小道消息说与子默听。子默只是笑,并不答话。直到楼兰说完了,才笑着添了一句:“开来徐妃确实是有福之人,或许当得这后宫之主也未可知的。”
心里只是沉了一沉,原来徐妃到底还是留了一手,她在防着自己……亦或许,她早就向皇帝说出了当日自己求她相助的实情。但不管怎样,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此放手,徐妃也从而得到了他进一步的信任和怜爱,楼兰将来可以出宫嫁人,一切,都很好。不是吗?自己不当再有遗憾。
一时出了寝室的门,檐下铺着红木实板,细密的大小匀称,一眼看去也瞧不见多少拼接的裂缝。子默心里感叹,到底是皇宫,便是一个五品贵人的居所,亦是如此讲究奢华的。
这芳影阁没有湘云殿那样的规模宏大,倒也五脏俱全。内外统共也就二十来个宫人太监,子默才出来,便看见几个旧时在湘云殿里当差的宫女,两个两个的在檐下壁照处垂目拱手,午时阳光正好,她们这样站着,无声无息得如一对对讷然的偶人。
子默信步踱至后殿廊上,那空廊虚凌于水上,廊下即是碧绿一泓太液湖水。此处是皇宫的极北之所,少有宫妃来此,是以宫人都将这里视作了冷宫禁室一般的所在。说到底,谁愿意住在一个皇帝压根想不起来的地方呢?如此一来,子默的失宠似乎成了注定的事实。
时方盛暑,站在檐下极目望去,但见太液池中红莲碧叶,层层叠叠,远接天际。
而咫尺之间的朱栏外碧荷如盖,亭亭净植,有数盏荷叶倾入栏内来,叶大如轮,挨挨挤挤,数重碧叶间有一枝荷箭,似蘸饱了胭脂的一枝笔,蘸得那颜色几乎化不开去。
四面芰荷水香,夹杂萍汀郁青水气徐徐拂面而来,令人神爽心宜。
玉颜芳影杳年远(4)
第二日,徐妃便亲自带人过来看子默,子默原本盘腿坐在寝室内的窗前小塌上写字看书,听得宫人来报,赶紧整了衣衫出去迎了。
按照宫规,她对徐妃行了参拜礼。徐妃慌忙一把扶住,手中用了几分力,对子默道:“妹妹,你这是……有心叫姐姐我难堪么?”
子默温然而笑,口中只是道:“礼不可废,姐姐以后主持六宫大局,妹妹还要仰仗你的照顾和荫蔽。若是个个都照我这般不识大体,姐姐日后只怕要为难了。”
徐妃携着她的手进了寝室,环顾四周后挥退了左右,低了几分语气真诚道:“委屈妹妹了,这里,许多年没有人住过了。过几日,我叫内侍省带人过来修缮一下,你缺些什么东西,只管叫人来找我,但凡姐姐能做主的,一定给你补过来……”。
子默正举着茶壶给她沏茶,徐妃这面看去,见她今日穿了平日少见的一袭鹅黄单衫,像二月柔柳上那最温柔的一抹春色,撞进眼帘时,娇嫩得令人微微心疼。
“这里挺好的,原来湘云殿的库房大概我都叫人收拾了过来,暂时也不缺什么了。只是冬日里这边可能会比较冷,姐姐需得帮我预备多一些木炭材火。另外,我这边也用不了这么多人手,留下四个打扫的宫人,还有原来那边小厨房的几个厨子,并两个粗使看门的太监就可以了。姐姐帮我把另外的人都拨出去吧,跟着我这个没有前途的宫妃,我只怕自己手上这点积蓄还不够年节时分赏赐的。”
子默给她盖好了茶盏,这面玩笑似的说出来。她目光轻轻扫了一下站在旁边举着一壶沸水的楼兰,心里抽的疼了起来。
徐妃接了茶,只捧在手里沉吟不语。少时才道:“你就真这么决绝?你可想过,咱们的约定,他是真的不知还是……?”
子默摇头:“他知道就更不会再回头了,姐姐了解,对于他而言,再没有比被人拒绝来的更伤尊严体面。如今,我想他已经很明白,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徐妃有些不解:“子默,我其实不太明白,世间男子多薄幸,可我看来陛下对你绝非无情。便是此事,他最终也还是依了你的心愿,拨了这一处远离后宫的所在给你。毕竟他是帝王,总有不能事事如意时,但你却这般毫无眷恋的转身,却叫我心里很难……”。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子默笑的璀璨起来。她自顾自喝了一口手中玫红色的花茶,闭目赞道:“这茶今儿沏的真是时候,姐姐你试试,满口都是那玫瑰花香呢。”
玉颜芳影杳年远(5)
徐妃摇摇头,就手喝了一口,却品不出什么特别来。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少时才开口问道:“那妹妹以后有何打算?难道就真的就此沉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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