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襟正坐终可告一段落,我往椅子里窝了窝:“那得问你们自己。”
“恩,”抽了两口的烟卷被按熄了,我知道大局已定:“你觉得爸爸妈妈结婚前有没有别的喜欢的人?”
“您怎么了?”
“呵,”他转过椅子看着窗外:“你觉得咱们这一家子幸福么?”
“我要吐死了啊。。。”
“死之前回答我?”
“好吧好吧,还行。”
他不再说话,面对窗外黑暗里矮树上五彩缤纷的灯泡一动不动。
在我耐性的边缘上,他终于缓缓转过椅子。两个眼袋浮凸出来,口气平板:“我不是逼你来的,这是你自己的事。做什么选择过什么日子。。。如果痛苦了后悔了受不了了,别找我们诉苦。”
“当然话说回来,”他又打开烟盒,好象躲着我的眼睛,假装摸摸那些一模一样的烟卷:“还是老生常谈:这么多年我和你妈妈实在没能尽到父母的责任,你成了什么样子我们都得认。。。所以说,你过得高兴,哪怕你自己认为高兴,也就行了。。。。。。”他的尾音拉得很长,有点颤巍巍的,象是长出一口气的释怀,又象是万念俱灰的感叹。
这就是无罪释放么?好一个无罪释放!恐怕我就此永远坐进了监牢。
“柯念。。”他又一把扯起我的神经:“呵呵,是个人物,估计十几年不出一个,怎么就让我儿子赶上了。。。。。。有仙气呐!你知道么,即使是女朋友都不建议你找这样的。”
他的笑和他的话一样,比这冷森森的书房更冷。“说正事!”忽然他嗽擞嗓子,两肘重新支在桌面上:“康院长下午来电话拜年,说了说柯念。你是不让做胃镜也不让住院,就让他硬扛着。。。咱不讲科学,我知道你不吃这一套,那你看看他的人中,算了,迷信的你更不信。。你就自己看看他那气色。。。一条人命呐陆离!这件事你任性得起么!”
这是今晚他最动情的发言了,可惜我一个字没听进去,直到他说了下面的话:“春节前你们去医院看见卢教授了吧?他和康院长的结论一样,柯念也就剩两、三个月了,活不到五一。”
哼!我就想哼!
说对了!我不怕,谁也别想用所谓医学干涉我们俩的事。于是我温和地笑了一下:“您都甭管了,行么?”
带着似乎是一击不中的遗憾,他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双手抱在胸前,对手下交代工作似的:“陆离,这个你肯定没考虑过吧?他是无父无母,到了最后只有你伺候他。钱爸妈可以出,但是没人帮你干这个。伺候癌症晚期!好多特护都受不了,那可不是凭着一点点你们认为的爱就。。”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狠很一跺地板。
“不说就行了?”他嘲笑似的瞥着我:“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他去世了,你受不受得了?!”
“你管不着!!”我喊着,竟然迸出了眼泪,我不知道它来自于什么,是难受,恐惧还是气愤。
我的父亲象一位收获的渔人,欣慰而迅速地前来查看成绩,他两大步过来轻轻抚着我的肩膀,哄孩子睡觉一样温和:“陆离,爸妈最终是为你好的。你想想,最后他要真病到那份上,你愿意看见么?与其这样,是不是让他给你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更好?。。。爸妈打算这样,回去的时候把他带走,在那边看看能不能做手术,对你是个解脱,对他也算说得过去了。。当然有一点,不管治得好治不好,你再不能见他了。。。终究你要成家立业,大多数人都得这么过一辈子。”
“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这些话象水蛭一样在我大脑里吸着血钻来钻去,阵阵恶心使我一把揪住他的手臂:“你别这么说。。你先别这么说,我会结婚生孩子的。。我不管他怎么样,我就是象和他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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