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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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家伙后来果然一不留神喊漏了嘴、冒出句真心话,他说:“你不能死,我们浩月队还指着你呢!”

        我心里想:要我睁开眼你得去建议院长搞绿化啊,妈的抬了这么远,也没块阴凉地方,就这么点骨折我至于死吗,不过还真他奶奶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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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救护车里挣开眼睛的,两个护士硕大的胸部压制着我的视线,我被迫注意到她们工作服左胸口的一行小字,“市人民医院”。我叹口气想,我终于归顺人民了。然后跟着激动,马上可以见到大庆了,这小子也在人民医院躺着呢。

        想着想着就一片悲伤,自打出现宁萌,我们宿舍算是彻底垮了,一个退学,两个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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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抬下救护车时,石韵他们已经挡在医院门口了,叫人怀疑这救护车是不是报废车辆,又或者这帮家伙是乘火箭赶来的。

        我感动于他们对我的饥渴程度,裂嘴一笑。石韵像在沙漠见到水坑,回报十倍的笑容,激动地指着我语无伦次:“笑了笑了他笑了。”

        其余三个家伙张嘴还没来得及附和,一个护士吼叫:“一边去!”因其用力过猛将口罩震得飞起一角,耷拉着挂在一只耳朵上,露出一张充满力量感的大嘴。

        石韵领着手下灰溜溜败退,那护士说话有如用兵,撒下了包围圈,忽然又口沫横飞大叫一声:“回来。”

        石韵等人顿时晕头转向,一只脚跨在上台阶,一只脚踩在下台阶,进退不得,惶惶然四顾。我悲愤地揩去脸上的口水,长叹一声:这帮孙子哪里像足球队的,整个是队走投无路的土匪。

        大嘴护士娴雅地扣上水分充足的口罩,调整上半张脸的笑容说:“你们哪个去交费?”

        石韵等人马上面红耳赤捂住自己的口袋,在一番探头探脑的艰苦商量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在我身上投资。用他们后来的话说,就当是出一笔转会费。

        这笔转会费数目虽然叫人丧气,数量却委实惊人,托在手里沉甸甸的,堆在一起要数半天,因为其中大多是硬币和毛票,甚至还有饭票,叫人诧异这四个家伙裤兜的容量,简直堪比成年袋鼠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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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那段时间,我对所有的药物包容接纳,却独独对病房的那扇门有了敏感反应。每次那门只要有轻微响动,我就算在熟睡里也会睁开眼睛,抬头看它一眼,然后躺下继续打鼾。

        门后面一直没有出现我所期盼的那张脸,宁萌已经自我的世界中蒸发,再也触摸不到一丝实在。我每每满含激动地抬起头,看到的不是石韵那帮投资人,就是那个声大力大嘴大的“三大”护士,再有,就是我们病房的两个病友。

        我所在的这间病房住着三个人,人数和不久前我的宿舍如出一辙,这让我多少有点亲切感。我左手边病床上住着的是一个倒霉的高中生,据称是在厕所里摔了一跤,扭折了脖子。至于在厕所里摔跤如何能扭着脖子,这问题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奇人叫唐力,我习惯上叫他螳螂。而我右手边病床上住着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子,这女子叫姜妮,她胳膊上打着石膏,长发遮面,终日垂泪,那泪瀑布一般隔开我和螳螂,让我们攻不进她的眼神,瞧不清她到底是什么路数。小说上传分享

        前浪死在咱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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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我一瘸一拐地摸到脑科病房,恰好护士偷懒不在,空旷的病房里弥漫着空旷的药水味和空旷的尿骚味。

        寻到大庆的时候,他仰面朝天大字形躺在病床上,正在大声吟诗。我揉揉眼睛,确定没看走眼看错人,就听他激昂地念道:“天花板啊,你方得多么彻底,就如同我的两块胸肌,天花板啊,你方得多么彻底,就如同我的六块腹肌,天花板啊……”

        我见左右无人,没有人证就够不成大嘴护士常常拿来训斥石韵他们那帮人的所谓“严重骚扰病人身心”的罪名,便偷偷上去摇晃他,我忍住因摇摆扩散出来的浓郁气味说:“大庆大庆,你小子可以啊,都在医院修炼成诗人了!”

        大庆看着我,目光呆滞,口角流涎,用比平常人慢半拍的语速说:“操!谁…是…大…庆?老…子…是…鬼…眼…狂…刀,拥…有…最…强…壮…的…身…体!京…四…郎,快…来…决…一…死…战!”

        我这才注意到大庆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缚在病床的四个角落,如同受难的耶酥。这时候外面脚步声起,我不敢多耽搁,我说:“大庆别灰心,二十年后你又是一条好汉,兄弟先行告退。”

        大庆怜悯地盯着我,嘴里逼出两个字:“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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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韵是多么渴望他们的投资尽快得到回报,这从他来看望我的次数上可以看出来,每天至少来三次,早中晚更是次次不拉,每次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揭开被子观察我的脚。

        他这样做的后果是螳螂看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怪怪的,晚上睡觉总是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我知道这小子已经开始怀疑起我的性别取向。

        为了甩脱这莫须有的误会,证明自己仍旧是想当当脆蹦蹦的大好男儿,我不得不在和石韵交谈的时候更多地提及宁萌,并故作心急如焚的姿态,拜托石韵尽快帮我打听一下那天和麻剑打架的家伙是谁,他们和宁萌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及宁萌这两天究竟在干什么。

        石韵显然也知道宁萌这个人物,那天和我的交谈中他一直保持着嫉妒压抑且幸灾乐祸的眼神,并很耐心很三八地问起我和宁萌交往的细节。我的怨气已经在心中凝聚成一个深宫怨妇,巴不得一吐为快,二吐为卖!

        我很奇怪自己何时有了这样一副卖弄的好口才,说事如说书,该收的地方收,该放的地方放,该设置悬念的地方决不解谜,石韵和螳螂听得口水欲滴、依手托腮,状似沉默的诗人大庆,连右边病床上的姜妮也停止了垂泪,一眼不眨地倾听我半虚半实的传奇。

        我讲完后,石韵发表看法,他看着我严肃地说:“兄弟,有些事不能勉强,有些事不必彷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应该化悲痛为力量,苦练球技,当你成为万众瞩目的浩月球队超级前锋,美女还不是如海浪潮水一般向你涌来,到时候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咱们身上……”

        靠之!我若是脚没有坏,估计今天石韵的门牙不保。我不满石韵的投资人心态,扭头问第二听众:“螳螂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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