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有人。
二朱君,他的女友在四年前死去了,情书很像某部小说中的场景:在一次无比温柔而炽烈的约会后,他送她回家,她向他微笑告别,走过最后一条街道,就在那一刹那,整个世界突然充满了可怕的摩擦,而那阵美好得令人落泪的柔情,一下子一半燃烧成了火,一半凝固成了冰。
他是个意志很强的人,他很快恢复过来了,像原来一样。
后来,他拥有了新的生活与新的爱,没有过多的沉迷与伤感。
但是,许多年了,他一直有个习惯,在烦闷、抑郁的时候,他就悄悄地一个人来到那个街心花园,用最轻最轻的声音唤她的名字,温柔地自言自语,对着想象中的她。
然后回家,重新又平静地做着该做的一切。
有一个人,能彻底地、无条件地、永远地懂他,倾听他,这是人内心的一种深刻愿望。
三人和人很近,人和人又很远。
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把一群群的人驱赶到一个个屋檐下。
一边的屋檐下,先是几个人,然后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热烈地聊了起来。
谈天气,发牢骚,说雨中发生的有趣的故事,说你,说我。这种气氛感染了每个人,共同的偶然处境,使他们变得亲切如同老友,谈笑声穿过雨声而飘荡。另一边屋檐下,紧紧挤着的人们呆滞地绷着脸,漠无表情注视着雨幕。一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什么也不想,又似乎想着一切。
他们听到邻近屋檐下轻松地打发着时间的说笑,但他们只是呆呆地、无目的地站立着。彼此很近,但又很远。
四林在车站等一个女友。公共汽车从灰色公路口令人兴奋地拐过来,门打开,又关闭。一群人很快地消散了,孤零零的站牌旁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他。
幕色渐渐变得浓重,梧桐树掩映的路灯射出暗黄的光晕。车驶来,又驶去,这样的节奏不断重复。
那个陌生的女孩是在暮色中驶来的一辆车中到来的。她走下车,停在站台上。
她在那边来回踱步,看着手表和周围,寻找着应该已等待她的人。他在这边来回踱步,看着手表和远方,等待着他正等待的人。
(bp;他不时瞥一眼她,开始是无意,后来是有意。她很美,不仅仅是美,而且让他感到一种近乎惆怅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同样感到她也不时地瞥过一眼,也许无意,也许也会有意吗?他在幻想中有些恍惚。
“我们究竟是在等待某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还是在等待某一种感觉?”他想。
他希望向她走近,他感到一种无言的亲切。
但是,他又感到一种更深刻的距离。
终于,他离开了站台,走了很久,他回过身,站台上已空无一人,更遥远模糊的街的另一头有她模糊遥远的身影。
这是一段普遍的、深刻的距离。也许,有的人一生与数以万计的人擦而过,却永远未曾能深深读过其中任何一个。
无处不在的人与人的距离。
认识你自己
《光明日报》1982。3。28
王以铸中国
在希腊帕尔纳索斯山南坡上,有一个驰名整个古希腊世界的戴尔波伊神托所。这是一组石造建筑物,它的起源可以回溯到三千多年前。就在这个神托所的入口处,文献上说人们可以看到刻在石头上的两个词,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认识你自己。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最爱引用这句格言教育别人,因此后世人们往往错误地认为这是他讲的话。但在当时,人们则认为这句格言就是阿波罗神的神谕。这其实是家喻户晓的一句民间格言,是希腊人民的智慧结晶,后来才被附会到大人物或神灵身上去的。有意思的是:两三千年前这句格言看来直到今天还有现实意义。认识你自己吗?谈何容易!一辈子不认识自己而做出了可耻可悲的事情的不是大有人在吗!今天不是还有一部分青年正是由于不认识自己,不充分理解生活在今天社会主义社会中的幸福,经受一点点挫折、打击就悲观、失望、苦恼、抱怨、彷徨,终于在唉声叹气、无所作为之中把时光白白浪费掉了么!就像过去以进士出身为仕途的正路那样,这几年由于某些不太恰当的措施(最近确有改进),人们忽然又以为只有考上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把它作为追求的大目标,好像如果有谁进不了大学,别的一切就都谈不到了。其实,随便找一部名人传记翻一下就可以看到,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甚至小时只念了一两年书而后来成为大名家的人简直太多了。
认识你自己罢!再说一遍,这当然是困难的。然而作为一个想正正经经做一番事业的人,对自己先要有个正确的认识,难道不应当是一个起码的要求吗?比如说,你可能解不出那样多的数学难题,或记不住那样多的外文单词成语,但你在处理事务方面却有特殊的本领,能知人善任、排难解纷,有高超的组织能力;你的理化也许差一些,但写小说、诗歌是能手;也许你分辨音律的能力不行,但有一双极其灵巧的手;也许你连一张桌子也画不像,但是有一副动人的歌喉;也许你不善于下棋,但是有过人的膂力。在认识到自己长处的这个前提下,如果你能扬长避短,认准目标,抓紧时间把一件工作或一门学问刻苦地认真地做下去,久而久之,自然会结出丰硕的成果。好像鲁迅说过,即使是一般资质的人,一个东西钻上10年,也可以成为专家,更何况它又是你自己的长处呢?
英国著名诗人济慈(1795—1821)本来是学医的,后来他发现了自己有写诗的才能,就当机立断,用自己的整个生命去写诗。他虽不幸只活了二十几岁,但已为人类留下了不少不朽的诗篇。马克思年轻时曾想做一个诗人,也努力写过一些诗(就是后来他自称是胡闹的东西),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长处其实不在这里,便毅然放弃做诗人的打算,转到社会科学的研究上面去了。如果他们两个人都不认识自己,那么英国至多不过增加一位不高明的外科医生济慈,德国至多不过增加一位蹩脚的诗人马克思,而在英国文学史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则肯定要失去两颗光采夺目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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