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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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挤的车厢里,一片爽心、开心的笑声漾起。这难道仅仅是瞬间的微笑吗?当你骑车跑在街上,一个陌生人赶过来,微笑着对你说:“小心,后边夹的东西要掉呀!”或者说:“慢骑,你的孩子可在后边睡着了。”留下一个微笑,留下一句叮咛,他转眼消失在人海中。如果刚才你还怅然觉着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孤零零,此刻,你却真实地感到,天是那么晴朗,树叶是那么浓绿,眼前一切都是那么悦目。这时你会在一种平和甜蜜中,校正自己看世界有些挑剔的眼睛。

        当你走进办公大楼,面对着正在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你微笑着,亲切地说声“你好”,你收获的,绝不仅仅是同样的“你好”。在他回报给你的目光里,凝结着微妙的、滋润人心的神奇。

        真的感情,真心的微笑,那该是社会多么难能可贵的真正的希望。也许,这仅仅是一个人心灵显露的小小部分,但是这微笑,不论怎样的微弱,它都会产生极远的波纹,它像山涧里的一股细水,会吸引、会凝聚、会勃发,它会让这笑孕育成无边无际的海洋,它会创造出温慈的、仁爱的、人类最美好的新世界。

        微笑是生命的真诚在一个普通的街心公园,活跃着一批特殊生命的人。他们的灵魂都曾经在死亡线上煎熬过。今天仍顽强地在天地间伸展着自己的生命。

        这里有老年、中年甚至青年,这里是个抗癌俱乐部欢乐活泼的集体。再没有比懂得死亡的真实更能强化生命的了。每当太阳仁爱地从天边冉冉升起,他们就从四面八方聚到了一起,说笑着,锻炼着,呼吸着清新的气息,伸展着生命的欢乐。

        一位行动极不方便的青年,他患的是骨癌,一条腿已经截去,大家对他格外热情,搀他走路,搀他起来坐下。在这里,生活无情地展现着残酷,但是人更为坚强。大家介绍说,这个青年酷爱文学,正在着手写一本书,而且他还正在恋爱,也是一位身患癌症的女青年,不久他们就将结婚。

        望着他,眼光深沉而坚毅,清澈而明朗,神态不浮躁,不张扬,有着一种虚怀空阔无所不容的清凉。他很随便地说:“能活上一天,能活上一分钟,也该创造新天新地,也该让生命辉煌。”

        这是一位超越了死亡的新人。面对这位青年,或者面对着迎面走来的盲人,难道我们还不实在地感到我们是多么的富有!设想,给你一百万,甚至一千万,你肯卖掉自己的双腿、双手,或者听觉、视觉吗?!望着他们,我们不能不问自己,我们有什么理由还在那里无病呻吟,有什么理由对生活不充满自信,有什么理由不通达包容,有什么理由不去为这社会奉献、创造?生命本身就该是光彩、壮丽和永恒,只要你在微笑中获得对生命的真诚。

        笑口常开

        人民文学

        贾平凹

        著作得以出版,殷切切送某人一册,扉页上恭正题写:“赠先生存正。”一月过罢,偶尔去废旧书报收购店见到此册,遂折价买回,于扉页上那条题款下又恭正题写:“再赠先生存正。”写毕邮走,踅进一家酒馆坐喝,不禁乐而开笑。

        大学毕业,年届三十,婚姻难就,累得三朋四友八方搭线,但一次一次介绍终未能成就。忽一日,又有人送来游票,郑重讲明已物色着一位姑娘,同意明日去公园桥第三根栏杆下见面。黎明早起,赶去约会,等候的姑娘竟是两年前曾经别人介绍见过面的。姑娘说:“怎么又是你?!”掉身而去。木木在桥上立了半晌,不禁乐而开笑。

        好友君,编辑十五年杂志,清苦贫困,英年早逝。保存下那一枝笔和一副深度近视镜。租三轮车送亡友去火葬场火化,待化的队列冗长,忽见墙上张贴有“本场优待知识分子”,立即返回取来编辑证书,果然火化提前,免受尸体臭烂,不禁乐而开笑。

        入厕所大便完毕,发现未带手纸,见旁边有被揩过的一片脏纸,应急欲用,却进来一个人蹲坑,只好等着那人便后先走。但那人也是没手纸,为难半天,也发现那片脏纸,企图我走后应急。如此相持许久,均心照不宣,后同时欲先下手为强,偏又进来一人,背一篓,拄一铁条,为拣废纸者,铁条一点,扎去脏纸入篓走了。

        两人对视,不禁乐而开笑。

        居住于城的伯父,沉沦于二十年右派生涯,早妻离子散,平反后已垂垂暮老,多回忆早年英武及故友。我以他大学的一位女生名义去信慰藉,不想他立即复信,只好信来信往,谈当年的友情,谈数十年的思念,谈现在鳏寡人的处境,及至发展到黄昏恋。我半月一封,连续四年不断,且信中一再说要去见他,每次日期将至又以患病推延。伯父终老弱病倒,我去看他,临咽气说:“我等不及她来了。她来了,你把这个箱子交她。”又说一句“我总没白活。”安详瞑目。掩埋了伯父,打开箱子,竟是我写给他的近百封信,得意为他在爱的幸福中度过晚年,不禁乐而开笑。

        陪领导去某地开会,讨论席上,领导突然脖子发痒,用手去摸,摸出一个肉肉的小东西,脸色微红旋又若无其事说:“我还以为是个虱子哩!”随手丢到地上。

        我低头往地上瞅,说:“噢,我还以为不是个虱子哩!”会后领导去风景区旅游,而我被命令返回,列车上买一个鸡爪边嚼边想,不禁乐而开笑。

        夜里正在床上半醒半睡,有人影推门闪进来,在立柜里翻,翻出一堆破衣服和书报,扔了;再往架板上翻,翻出各类米袋子、面袋子和书报,扔了;在桌斗里又翻,是一堆读书卡片,凑眼前看了看,扔了。咕嚷了一句顺门便走,我在床上说:“朋友,把门拉上,夜里有风的。”小偷把门拉上了。天明起来整理房间,一地乱书乱报,竟发现找了好久未找着的一份资料,不禁乐而开笑。

        上大街回来,挤了一身臭汗,牢骚道:“用枪得在街十字路口扫一通!”回家一杯茶未喝尽,楼梯上步声杂乱,巷中有人呼:“大街上有人用枪打死几十人了!

        “遂也往街上跑,街上人山人海,弯腰往里挤,问:“尸体在哪儿?”一熟人说:“不是你讲的吗?”忽记得那一句顺口的牢骚,不禁乐而开笑。

        剧场里正巧和一位官太太邻座,太太把持不住放一屁,四周骚哗;骂问:“谁放的?不文明!”太太窘极不语,骂问声更甚。我站起说:“我放的!”众人骚哗”“即息,却以手作扇风状,太太也扇,畏我如臭物,回望她不禁乐而开笑。

        出外突然有人迎面过来打招呼,立即停下,作疑惑状。“你不认识我了?”“怎么不认识!”于是握手,互问哪儿来,到哪儿去,互问老人康健孩子可乖,互说又胖了,又瘦了,半天的淡而无味的话。分手了,终想不起这是谁,不禁乐而开笑。

        弄文学的穷朋友来家侃山,酒瘾发而酒瓶仅能空出一杯酒,取马鬃四根,各人蘸吮,却大声划拳:“三匹马,五魁手……你一盅(鬃)!我一盅(鬃)!”窗外卖茶蛋的老妪对老翁说:“怪不得咱出钱让人家写文章宣传咱不干,人家钱多酒量也大,喝了整晌也未醉!”听着不禁乐而开笑。

        路过一条小巷,忽见有长队排出,以为又在出售紧俏物件了,急忙列入其中,排到跟前,方见是巷口唯一的厕所,居民等候出恭,不禁乐而开笑。

        去给孩子买一双袜子,昨日看时价是一元,今日是一元二角,怏怏出店门,打响一个喷嚏,喷带出一口痰。正想是售货员在嘲笑我,我方有喷嚏打出,一位戴“卫管员”袖章的人却责斥我吐了痰要罚五角钱。掏出那一元钱,卫管员没零钱找,遂再当地吐一口,愤愤而走,走过十步,不禁乐而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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