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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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来查网吧的未成年人,这段时间网络游戏迷疯了不少学生。”

        “那网吧有没有未成年人呢?”

        “也许,有吧!”

        “查到又怎样?”

        “不知道,也许是罚网吧的款吧!”

        我冷笑了。“警察查未成年人?这是什么籍口?罚款才是目的,这是收入的来源之一。所以,突击检查不过是一阵风,吹过又生。”

        “这是偏激的理论。”

        “哼,偏激?别人不犯规,他们的职业又怎样维持?所以,这种行业就像开棺材店的商人,希望天天死人,无论念头多恶毒都不妨碍他的合法经营。”

        她满脸怒气地盯着我,阳光下,我看到她的脸有细细红红的脉络。她真的生气了。她深吸了口气,没与我做无谓的争论。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上,快上天桥时,她停下来,从包里掏出零钱,快步走到一个乞丐旁,将钱轻轻地搁在他碗里。

        这是个老乞丐,衣衫褴缕,脸色土灰,头发纠结。他的手上全是血肉模糊的创口,阳光强烈地照着,使他在这个城市里像尘埃一样无处遁形。别淡林轻缓的动作令他抬起了头,眯起了眼睛,他仰望到的是一张温柔亲切的容貌。他冲着她久久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个大礼,双掌朝上额头俯地的大礼。

        别淡林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我跟在她身后,路过乞丐身边时,也匆匆地丢下十元钱,但我没受到任何礼遇。追上别淡林,我找着话题。

        “哎!这乞丐很不公平,我施舍的钱比你多,他却没有给我行礼。”

        她瞟了我一眼,冷冷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次见面,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和我不停唱反调,态度也若离若即。看着她在前面头也不回,心情也恶劣起来。不远处又有一个乞丐坐在天桥下。

        我讥讽道:“天下的乞丐多不胜数,等施舍完他们,自己也沦为乞丐了。也许乞丐比我们都有钱,他们白天乞讨,晚上进豪华场所一掷千金也说不定。”

        “你说的是‘也许’。也许他们真是处境艰难,每人施舍一点,他们就能渡过难关。也许他们是佛陀,化成乞丐来激发人们的良知。真正付予施舍的是谁?是你口袋里的钱,还是他给予你日渐麻木的同情心?如果沦为乞丐的是你的朋友,你还会这样漠然嘲讽吗?”

        当头一棒,我感到天旋地转,刹那间脑子里全是菊花的脸。跪在人群腿缝里的菊花,卑微屈膝,蓬头垢面。那张脸肮脏苍白,那眼神呆滞木然,却像一道利箭刺穿我的心。烈日下,我如坠冰窖,冷汗淋漓,呼吸困难。

        别淡林敏感地盯着我,向我投来了然而洞悉的一眼。她别过头,语气缓和。

        “安道。伤疤的存在只是提醒我们善待生活,避免重创,并不是让你牢记伤害你的过去。把昨天的伤害带到明天,那么你的明天就永远是昨天。而昨天,不正是你努力想摆脱的吗?”

        她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天桥下,看着眼前的乞丐,心在刹那间被击得粉碎。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枚情人草的匙扣,被补起来的断口尖锐地刺痛我的指尖。

        别淡林走得很远了,和我的那段距离像天桥的这头与那头,而相通两端的桥正慢慢地消失。

        我回到公寓已是晚上七点。站在十六楼的窗口,遥望远处的天边。这时天空微明,像黎明的天空,暗暗的蓝,有些云在缓缓地漂,用一种不为人知的速度。凉风从面上轻轻掠过,我幻想自己是只大鸟,趁风悠悠地飞出窗口,一直飞到天际头。

        站在窗前远望成了我的习惯。就像多年前在屋顶上看炊烟一样。然而今时往日,后者是充实幸福,而前者,却是难言的落寞。

        商场打滚了很多年,投其所好的语言仿佛成了身体里随时应变的某种武器,我本是极为擅长。然而和别淡林一起,却找不到适合与她交谈的方式。是她令我的心情沉闷,原来心与心的沟通并非容易,她像一湖春水,我却只能隔着重重的山峦遥望。像站在窗前远望天空,看似咫尺却是遥不可及的距离,但我不甘心就此放弃。除了菊花,她是第二个令我动心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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