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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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组合啊……”人妖先生程意清沉吟片刻,之后快速地对心情忐忑的祈忆凌眨了眨狭长的丹凤眼,“请男士背起女士,从这里出发,沿着走廊绕着整个教学楼区五楼走上一圈……”

        惊喜随着众人的欢呼声排山倒海而来,祈忆凌几乎没办法听清程意清接下来的话。她隐约听到了唿哨声,朦朦胧胧地看到蒙天赐在自己身前蹲了下来,两个同心圆缓缓打开缺口,为短暂地成为生命共同体的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祈忆凌单手扶着蒙天赐的肩膀,腾空的右手伸出食指轻轻放在热敏按键上,走廊的灯随着脚步的回声亮起,连一句“可以了”都显得多余。宇宙重新变得空旷而纯粹,在祈忆凌面前的是蒙天赐瘦削而宽厚的背部和他干净的短发,而在他面前的是即将走到尽头的走廊。在第一个转弯处,祈忆凌下意识地说了声“小心”,伴随着身后的灯光如温柔的潮水般顺着空气蔓延过来,仿佛只用一盏灯,就足以照亮整个孤独的宇宙。

        安然地伏在蒙天赐的背上,祈忆凌终于了然此前一直让自己深受干扰的来源。蒙天赐站在灯光下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一个人,等到这个背成为自己无法脚踏实地时的依托时,祈忆凌才恍然发现他带给自己的是来自丹枫的记忆。

        最后一个拐角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祈忆凌不安地紧紧盯着面前的路,心里升腾起一个天真的想法:让这条路就这样延伸下去吧,永无止境地沿着一个个拐角延伸下去,哪怕下一秒出现的是青面獠牙的怪物,甚至是足以摧毁整个宇宙的妖那孖星人战队,只要还能留在这个宽厚的背上,她就什么都不怕。

        祈忆凌的一部分不情愿地清醒过来,痛恨自己不是真正的女祭司,无法施展任何形式的魔法让愿望成真。这段契合她心境的路途是如此短暂,让人不愿承认它的结束。但美梦和厄运同样都有结束的时候,十二点的钟声一响,灰姑娘的华服豪车都必将打回原形。

        “但王子捡到的玻璃鞋却一直没有变回去,”祈忆凌喃喃道,“是不是灰姑娘的缺席反而能让那些美丽的景象得以留存呢?”

        “到了。”蒙天赐半蹲着放开扶着祈忆凌膝盖窝的手,确保她的脚接触到地面,“小心点。”

        “但是王子的执念,却能让玻璃鞋维持完美无缺的模样。”祈忆凌看着蒙天赐的眼睛,感觉到血液如沸腾一般涌向自己的脸颊,想必那上面已是一片霞光。她羞涩地低头道谢,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处一边在心里悄悄做了个决定。

        宇宙仍然保持着它的空旷和纯粹,并没有如往常般压迫着祈忆凌的恐惧坍缩成真空中孤寂的奇点。她的视线温柔而专注地落在蒙天赐身上,但理性的巨爪却不时袭来,制止她过分直白的视线长时间驻守。

        她仿佛看到了宇宙大爆炸产生的烈焰,这赤色光华呼啸而来,在她身边制造了连绵不绝的飓风。在这并不温柔的旋风中,她却安宁地睡着了。

        “忆凌,醒醒……忆凌!……”

        祈忆凌从与妖那孖星舰队酣战的梦中惊醒,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摇自己的肩膀。眨了眨眼睛适应强光后,她看到原墨翎关切而温和的脸正悬在正上方。

        “看到流星雨了?”祈忆凌打了个呵欠,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过来。

        “没有,”原墨翎伸手扶起祈忆凌,让她靠在墙上。祈忆凌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移到了一个铺了报纸和薄毛毯的墙角,身上盖着原墨翎帮她打包的大衣。见她已经完全清醒,原墨翎伸手把她扶起来,“你刚睡着不久就开始下雨,后来雨停了,但天色还是不好。”原墨翎把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小心凉。现在五点多了,差不多该到日出了。”

        祈忆凌小小伸了个懒腰,看到地面上横七竖八倒了不少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祈忆凌那样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大多装备简陋,看得出是打着冷战进入梦乡的。睡着的人都被一个个叫醒了,睡眼惺忪地挣扎着坐起来,有一两个人神情懵懂,好像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似的。

        祈忆凌随着人流到洗手间抹了把脸。寒气渗入心脾,紧裹全身的大衣几乎没让她感觉到一丝暖意。那寒意更像是徘徊了一天一夜的幽灵,让人仿如置身冰窖中。

        祈忆凌看到了蒙天赐。他站在护栏边,仰脸看着纵横交错的蓝色胶合板间露出来的天空。

        祈忆凌走到他身边,打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开口说话。他的装束未变,仍然只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耳廓微微有些充血,可能是冻的。

        “忆凌!”原墨翎叫了祈忆凌一声,指着楼梯说,“上去吧!”

        蒙天赐的沉思被打断,他回过头来,看到祈忆凌,开口似乎说了点什么,但被人们纷乱的脚步和交谈声打断了。祈忆凌转身撞向原墨翎的方向,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朝某个安静的角落叫了声“追枫”,然后蹲下去,等着喵星人的预言家回到自己的怀抱中。在这沉默的交流里,蒙天赐从蹲着的祈忆凌身边走过,一步跨两级地走向了天台。

        原墨翎看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挽着她的手臂走上了楼梯。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刚走出楼梯口,b的《光辉岁月》就飘进了祈忆凌的耳里。她马上就在歌声里把蒙天赐的嗓音分辨出来。和他有点软糯的讲话声不同,他的歌声是刚毅而低沉的,但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点熬夜后的沙哑和慵懒。

        所有人都已经靠着面海的护栏一字排开,独独缺了程意清、然自得地从中制造出一个新的小宇宙再亲手一点点摧毁。但是,显然这位天赐的良人并没有蕴藏足够的东西留给祈忆凌慢慢发掘。仅仅一个星期后,祈忆凌每天说到“天赐”两个字的次数,就从呈指数函数态疯狂增长的势头直接变成了零。

        原墨翎没问为什么,祈忆凌倒是一脸不屑地交代了自己“始乱终弃”的缘由:“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会盯着我呆看,那副蠢毙了的样子已经将他地球人的终极身份暴露无遗!”

        原墨翎不予置评,只是了然地笑笑。

        “都怪这躯壳的懦弱,差点就让我被地球人同化了!”祈忆凌撇撇嘴,气愤地把剩菜磕进潲水桶里,“也要怪追枫眼睛没擦亮,居然往他身上撞,搞得我被他身上残留的喵星人气息蛊惑,居然栽倒在傻不拉几的吊桥效应1上!”

        作者有话要说:1吊桥效应:生理上的激活会导致情绪上的错误归因。举例而言,站在危险吊桥之上摇晃的人类,会将由于危险场景引发的心跳加速、汗多等情况错误地认为是由于自己对眼前出现的另一个人类动心所致。

        、章四谁在灯火阑珊处(1)

        十一月就在祈忆凌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暗恋游戏里走到了尾声。由于没有寻觅到适当的赠与对象,祈忆凌在流星雨之夜后一时手贱跑去买的羊毛线和毛衣针进入了无限死循环的工作中,一直未能顺利收边。为各种勾搭、告白、大出血而设的圣诞节悄然而至又倏然而逝,祈忆凌照旧为了冥王星和小王子的未来壮志酬筹又忧心忡忡,每天就着从在与追枫的人猫拉锯战中被拆了又织织了又拆的围脖上剪下来的一段毛线一遍遍玩着哆啦梦最不得心应手的翻手绳游戏,拆着织着就到了元旦前夕的前夕。

        这天是周六,傍晚时分,路上行人如织,岁月湖面波光粼粼,仿佛被夕阳赋予了无尽的生命力,成了一条表面覆满了金色鳞片的巨大鲤鱼。

        早在几天前,祈忆凌就已经收到原墨翎的通知,让她“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七点前务必赶到荔园餐厅二楼参加一个据说是集“迎新生、迎新年、庆圣诞、庆元旦”多种功能于一身的“两旦两新”晚会。

        “这是心理学系的内部晚会,我是主持人。”这是原墨翎通知祈忆凌时的最后一句话,言下之意,后果自负。虽然原墨翎话中不免有逼迫之意,但祈忆凌是一名视公主口谕如军令的战士,再者也乐得偷闲,暂且免去周末晚上独自一人为冥王星光复之战筹谋之苦。所以,早早吃完晚饭,在岁月湖边吹着海风玩了二十分钟翻手绳后,祈忆凌就到原墨翎的宿舍例行公事地陪追枫玩了半个小时的毛线,之后挟持着它慢悠悠地走往了荔园餐厅的方向。

        如果认真算起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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