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灯光很暗,半圆形的砖砌吧台上等距放着几个近立方体的厚玻璃杯,玻璃杯里是奶白色矮而胖的蜡烛,短短的一截,却仿佛总也烧不完。
祈忆凌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透过火光上摇曳的空气看着对方神情难辨的脸。烛光和灯光明明都是橙黄色的,他脸上却浮现一种朦胧但绝不含糊的乳白色,有种难以被灯光侵入、遗世独立的感觉。祈忆凌马上想起了护肤广告的常用语,“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然而,鸡蛋虽然又白又滑,却决没有此刻这个人脸上浮现出的灵动与生气。皮肤的细腻与环境的幽谧相得益彰,他的脸仿佛会发光似的,虽然没有那种惊世骇俗的美,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纯净。
原来,人竟是可以干净到这种程度的。
“哎……”祈忆凌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又不自觉喟叹一声。察觉到自己颜控之心蠢蠢欲动,居然动了调戏他的心思,祈忆凌马上努力调整呼吸,握起拳头,上齿也犹豫地与下唇厮磨起来。
然后,祈忆凌看到了他的笑,一个仿佛把所有烛光都收集过后重新释放起来的明亮、温柔的笑。
祈忆凌狠狠咬住嘴唇,直到痛觉开始向牙根甚或太阳穴蔓延,终于忍受不住,转身朝酒吧的门疾步走去。
“师父,我先走了!”男人长手一伸,从吧台里抽出了点什么东西,匆忙追了上去。
吹着海风的夜晚多少有些寒意,祈忆凌的步子急切地为提升体温贡献着力量,耳膜却被身后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有节奏地敲击着,鼓噪着神经通道上的每一个细胞。那喧嚣不知怎么就汇进了心房里,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地撞击。正如身后的那脚步声,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却从未远离。
“不公平!”祈忆凌猛地停了下来。
路灯打在她的身后,他的身后,还有他们前后那大片粗粝的混凝土上。他的影子被她踩住了,她提起左脚跟用脚前掌愤恨地碾在影子细长的脖子上。
“不累吗?”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他的脖子忽然从祈忆凌脚下溜走了,他贴着祈忆凌一点点往前,祈忆凌的脚跟顿在了他的腿肚子上,跟着他的声音缓缓起,缓缓落,最终羞赧地往另一侧移开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幼稚堪比幼儿,祈忆凌尴尬而迟疑地倾侧了身子,斜扬着脸看他,小心措辞道:“呃,不好意思,你刚才的问题我不太明白。”
“你喜欢那个主唱?”他直入主题。
祈忆凌怔了怔,上下嘴唇错开,上唇咬完咬下唇,下唇咬完咬舌头,始终憋不出半个字。灯光中有只淡绿色的小虫子自得其乐地飞着,祈忆凌放任视线跟着它轻飘飘地飞,展眉,皱眉,皱眉,展眉。
他轻轻笑了一声,也许是看着祈忆凌,也许是看着别的什么地方,说:“为什么是他?”
“我跟你好像不是很熟吧?”祈忆凌把死盯着虫子的视线收回来,眯着眼看他,“是我失忆了忘记了什么东西吗?”
“说不定的。”他还是笑,敛着眉,定定地看祈忆凌,“不管是谁,或多或少,都会忘记一些东西。”
“我记性好得很,”祈忆凌瞥着他,几乎有点凶狠地说,“会被我忘记的,都是不值得记住的。”
他依然在笑,却不再看祈忆凌,提起了脚步。他的膝盖从祈忆凌鞋帮边擦过,又一盏路灯的光罩了过来,他淡淡地横着越过祈忆凌的脚面,连同重新躲在阴影里的那只小虫子飞了开去。
祈忆凌看着周围稀疏的人影,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匆匆跟上他:“哎,你等等我!”见他步伐没有丝毫的放慢,不由嘀咕了一声,“怎么这么没风度?”
城市的夜空总是被橙黄的灯光遮蔽,夜色总嫌不够妩媚,倒显出几分凉薄。所幸大处在z市的郊外,虽然也被彻夜的灯光扰乱了夜色,但晴天里,还会有星光点点和深邃的蓝色远空。可惜这个时候,星星有点露怯,一路的树影有些稀落,祈忆凌渐渐地有些怕了这沉默,忍不住出声:“哎,你为什么想学调酒呢?”
“咦,难道你没感觉到吗?”他扫了祈忆凌一眼,语调忽然显得很严肃,“我还以为你会觉得会调酒的男人很帅。”
祈忆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他身上。大脑飞快地加工接收到的语言信息,始终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狐疑地看看他表情莫测的脸,猛然发觉自己的手臂被他轻柔地扶住了。下意识地甩开,怎料他顺着她的手势把她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近在眼前的宿舍门前一送,一个欠身,连笑容都无可挑剔。
祈忆凌维持着狐疑的表情看着他离开,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赫然发现手里多了支花。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刚才有眼无珠送给苍阳的那枝,顿时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我明明打算调戏他来着,怎么觉着反倒被他调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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