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还是来了。
祈忆凌闭上眼睛,感受着光华自公主殿下的周身褪去。冥王星的光复之路从未平坦,公主殿下也只不过是她为自己编织的华丽梦境,现在公主殿下目露疲倦,显然是要舍她而去。
“我做不到。”祈忆凌张开眼睛,缓慢而坚决地摇摇头。好像周身的穴道都被银针封住了似的,她的灵魂无处可去,只好寂寥地蜷缩在这个倍感窒息的躯壳里。
她已经习惯了蜷缩在冥王星和小王子的背后,用冥王星光复之路作为自己在这个危险的国度最可靠的保护色。把它们全部扔掉吗?要她重新去适应这个世界,用她软弱无力的心灵去面对这个她因为恐惧而从来没有认真看清楚的世界?那还不如让她到奈何桥走上一遭,和前尘往事做个干净利落的了断。
假如她有这样的勇气和决断力,又怎么会一梦梦十年?
两人无话,气氛一度僵持。良久,祈忆凌出言打破沉默:“莫子渊最近怎么样?我好久没见过他了。”即使褪去公主和骑士的光环,原墨翎和莫子渊依然是祈忆凌见过的最合拍的情侣。他们外貌相当,气场相称,莫子渊对原墨翎即使不算言听计从,也当得上一句如影随形,从这次二话不说就陪原墨翎请了半个月假就能看出了。
刚问完,祈忆凌又想起学期刚开始时原墨翎曾提起莫子渊正在加紧赶修学分预备提早毕业,听不到回应,便猜测道:“他要提早毕业,又要补回半个月的课,时间一定很紧张。你不也请假了吗?怎么有时间和我出来喝茶?”
原墨翎知道祈忆凌正试图转移话题,但并不点破,只是平静地开口回答:“他已经退学了。”
“怎么会?!”祈忆凌还没消化完东方晨曦只不过是一个分裂出来的人格的事实,没想到又迎来了一枚重磅炸弹,“难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原墨翎摇摇头,把茶杯轻轻地放在桌子正中的地方,眼神专注而平静地看着祈忆凌:“子渊退学,是要代替我暂时接管家里的生意。”
“你家里已经打算让他入赘了?”祈忆凌不自觉地皱起眉,虽然知道莫子渊和原振业来往密切,但这个消息还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但也不用这么急吧?起码让子渊完成学业啊!满打满算只剩一年——”
“我父亲去世了。”原墨翎蓦地打断祈忆凌的话,在她又一次的震惊中疲惫地笑笑,“我请假一个月,就是为了处理一个群龙无首的庞杂家业。子渊是我和父亲最为信任的臂膀,那份家业只能交给信得过的人保管。如果他不退学,退学的人就只能是我了。”
祈忆凌想起不久前自己恍然间见到原墨翎满脸泪痕,一晃神又不见痕迹的事,知道这就是自己的“预感”灵验之时,一时间满腹哀戚。想说自己听到她父亲的死讯很难过,但又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多余,只好站起来,坐到她旁边,木讷地握住她的手。
然后,祈忆凌听到了一个自己从未想象过的故事。
、章十八世界原没那么美(3)
原墨翎的父亲原振业,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全国混乱的背景下走出来的人,他像所有那个年代的少年一样,失去了许多接受正式系统教育的机会,在社会上跌打滚爬,打架斗殴,飞扬跋扈。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很快就开始有意识地培植自己的势力,并成了某个地区像地头蛇一样的角色。后来他和一个美丽、知书识礼的富家小姐相爱,那个女子抛弃一切追随了他,过了段短暂的幸福生活,却在原墨翎年幼时病逝。
之后,原振业随着改革春风的浪潮带着一群人到南方打拼,用了各种方法累积原始资本,过了十多年后终于巩固了地位,在黑白两道混得风生水起。这几年已经基本漂白,二十年来铁打的规条是绝不沾染毒品。
至于莫子渊,则是原振业一个哥们的儿子,他母亲是个妓/女,爱着他父亲却始终不肯和他在一起。莫子渊从出生起就跟着母亲,后来那女子得病死了,他转而跟着父亲生活,直到十一岁时父亲被年少时结下的仇家追杀致死。原振业辗转寻访到他的下落,就把他接到了原家,并慢慢训练他学习打理生意。莫子渊打小时起就没正经上过学,但原父一直有请人上门教他。等到他二十岁,又疏通关系把他弄到一所高中,和那届的毕业班一起参加高考。
“子渊自己聪明,考上了大,但选择法学专业却是父亲的意思。”原墨翎摇摇头,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半个月前,原父的猝然逝世让他花二十多年打拼回来的江山出现了动荡,原墨翎和莫子渊只得双双请假回去处理。江山暂稳,两人经过商量后,决定让原墨翎完成学业,而莫子渊则挑起了重担。
“现实是不是很讽刺?”说完,原墨翎自嘲地笑笑,“原墨翎和莫子渊在表面上是所有人羡慕的一对,实际上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奇怪的债权关系,这么多年他一直恭恭敬敬地叫我小姐,我把他当成下属和唯一的结婚人选。所有的风光背后,都一样的肮脏污秽,骄傲的原墨翎只不过是个没落黑道老大的女儿。”
“别这样说——”祈忆凌心痛地看着原墨翎讥诮地扬起的嘴角,“那是一个时代的沦陷,你没有责任,更没有必要背上阴影。”
“我当然不会。”原墨翎笑起来,瞳仁依旧黑得像墨,嗓音却渐渐变得嘶哑,“父亲是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子渊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他们永远都不会背叛我。所以,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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