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默走了。他又转向另一边，月光倾泄在软缎的被面上，泛起寒光，他用手指头轻轻抚着，想起那时他也是这样将她压住，就在这被面上狠狠地欺负，一直到她哭。
他最近总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些歇斯底里，顾默说他是压力太大了，她不是医生，但她说什么他都信，一定是压力太大了。压力大了却不得发泄，就只好欺负她，害她哭。她哭了他又要哄，但是每次哄她她也会很快就好，这个时候他就会很高兴，喏，他想让她怎样，她就怎样，他无所不能！他的虚荣心都是粉丝们惯出来的？怎么会？有哪个粉丝如她，让他可以放肆地去伤害或者疼爱？他在外面必须时刻都保留一点，笑也不能大笑，虽然有人说你率性，但被拍下来就是有失仪态；也不能大哭，有人看到了说他是真的悲痛，有人说他是做秀，更有人——说他哭起来不好看，实在损毁形象；他亦不能面无表情，人家会说他不交心、瞧不起人或者是城府深的坏人。他最后只得戴起面具，预先做好一个不会太过也不太淡的微笑挂在上头。
但他在顾默面前不用控制情绪，他生气了也骂娘，但极少，他也骂顾默，但顾默只是一笑，当没听见，骂了他又心疼，急忙好好哄哄。有时候他摔东西，明明知道这习惯不好，但下次去找顾默，她准是买好了新的，等到走的时候叫他一并拿走补回去。但他从没打过她，有些事情是有限度的，他也知道顾默是因为爱他才忍着，若换成别人，早就叫他滚远点，但这种事情谁能忍？所以他忍着，就不用她忍着。
但是前几天他手受了伤，媒体没报道，只是偷偷跟导演商量将他的戏份串了场次休养了几天，总不能说他心情不好去打墙壁结果手挫伤……他觉得他总有一天会疯掉。他还觉得他熬不到一年了，所以不能再拖着顾默。可是他不舍得。
拖着顾默的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方才顾默来了，他不能看她。看到她他想哭，想抱着她哭，告诉她可能他们的计划有变化了，这一年来的要么她暂时将他忘了，等到一年后再聚首，要么就是她们分手。不然……这一年怎么办？
可是……顾默又怎么能“暂时”将他忘了？终究还是他自私，舍不得就跟顾默说：“顾默，我们完了。”
他觉得胃里在反苦水，于是蜷得更严重，有眼泪突然滴在床上头。
“顾默，回来。”他在电话里这样说。然后听到顾默说：“司机师傅，我还要回玫瑰大道去，你再转回去吧！”顾默也没问他为什么，也没有抱怨，只是问了一声：“要我带去什么吗？”
带着你自己就可以！但他没说，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顾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生活里现在什么都可以有，惟独不能够有顾默。他的愿望明明那么渺小，怎么上帝老是不帮他实现？
“不用。”他说，“我先挂了，等你。”他伸直了身体，用手指胡乱在方才枕过的地方抹了几把，然后坐起身开了灯。他要看她的样子，她最后的样子。
“顾默，今晚……你留下来。”
“好。”顾默顺从地答应，什么也没问，好像是恢复了从前的关系。但是他的手好冷，他的身体僵硬，她怎么样也温暖不了他似的。最后……他们分开来。
“对不起。”他说。
顾默僵了一下，脸儿微红，干嘛要为这种事情道歉？何况，他每天很忙很累，她知道的。只是她隐隐觉得还有别的事，但他不说，她就不明白。“没……没事。”她向上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缩在里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看他的表情。
叶之星转回身，背对她：“我先睡了，明天有早场。”早场就是一般是凌晨4点到8点前的那段，比如看日出什么的。
“那……几点叫你？”顾默问。
“保姆知道。”他说着，也拉高了被子，声音愈加闷了。
顾默应了一声，没再说话。那个新保姆睡觉灵醒，一个闹钟都听得到，比她准多了，有时候她住他家，都是靠那人叫起的。然后她向前蹭了蹭，从背后抱住他。叶之星很多时候都面向她睡，只有夜里翻身的时候才会背对，那时候她也不会为这个姿势叫醒他，只是摸摸看他有没有压住哪里，如果没有，就过去抱他。他们两个，谁抱谁还不都是一样的？
第八十一章某日
早晨的时候保姆在门外叫。他睡觉警醒，半夜听到有人说话，趴门缝听了，见是顾默，才又安心睡了。顾默不在的时候他就直接进去叫叶之星，毕竟都是男的，也没太大忌讳，不过顾默在了就不能，但顾默比叶之星容易醒，在门外叫叫也就行了。
顾默应了一声，睁开眼看叶之星。他睡得很熟，面容微微有些惆怅，她见他瘦了许多，一时不忍心叫醒他了，拍戏是很苦的，剧本上只要有，多难的也要上，但是不拍又不行。她记得他曾抱着她说过，要攒好多好多的钱，等到他退出这个圈子，两人开个店。商量过很多，那是他们的未来，当然要精打细算，后来决定开个宠物店，将那些本就有人要出售自己不好好养的猫猫狗狗寻来，卖给适合他们的主人，如果他们两夫妇不喜欢的客人，或者面目狰狞的，或者脾气暴躁的，或者是根本不会负担责任的小朋友……就不要卖给他们，宁肯自己养也是好的。他一个人负担不起的深情，两个人一起负担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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