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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恢复了原样,比过去安静平和。
崑生,我还是一个年青的女人,愿意你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可你要读书,要出去交际应酬。没有你在身边的那些时光真是无聊透顶,我把它们全部消磨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揣磨你的喜好,精心修饰,让自己的衣着相貌生出一些变化,然后静静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向我投来炯炯的目光。
婆婆看不惯我的样子,常常抱怨家务繁杂,说给儿子娶了媳妇之后,缝缝补补的事却还要老娘来做,别人家都是媳妇伺候老娘,咱们薛家却是反过来,老娘伺候媳妇。做媳妇的什么家务事都不做,从早到晚只管对着镜子呆坐着,一门心思媚惑自己的汉子。
婆婆的话我听着刺耳。嫁入薛家之后,我每日对婆婆朝问饮食,暮问寝卧,也算尽了为妇之道。她唠叨得过分时,我就回嘴说,琐屑之事我做不惯,家里又不缺钱,为什么不雇几个佣妇来做杂务?何必自讨苦吃?
婆婆无话可说,背地里向你哭诉,责骂你。你不问青红皂白,回来就和我吵。我忍耐不住,和你争辩:“我带来的嫁妆也算丰厚,父亲也一直关照薛家,让薛家的钱粮收入比从前增加无数,只要拿出其中一点点来,就可以雇上几个佣妇,把家务事做好。婆婆的一双眼睛为什么老盯着我在干什么?”
我的话你统统听不进去,只管对我恶语相向,骂我卑俗势利,欺夫犯上,说什么像我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即便因此得罪了那个老蛤蟆精,大不了是一个“死”,没什么可怕的。
最后,你竟然让我滚蛋。同样的话,由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我可能会一笑置之,但我受不了你给我的一点儿委屈。我被你从家里赶出来,下定决心,这一次要给你们一个大苦头,不光是你,还有你们薛家。
我一把神火烧光了薛家的房舍,屋里的家什一样不留。我也是个烈性的人,我要让你们知道我的手段。到薛家这几年,一直忍气吞声,克制自己,现在总算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那边薛家的大火还没有烧完,你就推着一车柴草来到祠堂,满头灰烬,一身烟火气,站在祠堂里对着我父亲的塑像破口大骂。你骂他养女不教,枉为神仙;骂他纵女欺夫,败坏风俗伦理;骂他干涉儿辈闺闱之事,大失体面。并且扬言要火烧祠堂,把这个癞蛤蟆窝烧一个精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怕粉身碎骨。
乡邻们百般解劝,可你不依不饶,赖在祠堂里大闹。父亲非常生气,回来问我:“你说,你是要那个姓崑的,还是要你的父亲?”
父亲若是下定决心,你就没有一点活路。我害怕了,无法回答,只是掩面哭泣。母亲在一旁百般解劝,提醒父亲,这门亲事当初是他挑选,是他决定的。父亲顿时无言。你我的婚事是他一生最大的憾事,选择你,他比我更后悔。
完全是为了我,父亲在当天夜里向村里人示梦,命令他们为薛家重造房舍。村里人第二天便筹集材料,一齐动手,替薛家建起一幢新宅院。
时间最会疗治情感的伤痛,离开薛家之后,我心里的怨恨一天比一天淡薄,代之而起的,是对你的思念。于是,我再一次走进薛家的门,去向婆婆谢罪。公婆看见我回来,十分亲热,让我觉得薛家也是我的家。
你很得意,对我说:“我就知道,神也害怕恶人。”
我无言以对。崑生,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并不是怕你,如果愿意,他会像捏死一只臭虫一样要了你的性命。
我不想和你争论高低,一点也不想。毕竟,我又回到了你的身边,一家人又欢欢喜喜坐在了一起,对我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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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你我在一起过了两年平静的生活。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夫妻和谐,亲密如同一人。如今回忆过去,我想得最多的便是那段日子。
§虹§桥§书§吧§bp;第32节:青蛙神(6)
那时候我被欢喜冲昏了头,竟然谋划着,想要为你生一个孩子了。自从嫁入薛家之后,我失望地发现你为人轻薄,担心你我未必能白头到老,所以一直不敢留孽根于人世,到那个夏天,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一个孩子了。
可你又一次打碎了我的梦想,手段卑劣下流。
那天,你喜滋滋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一只漆金木盒。你把木盒小心端到我怀里,一本正经地告诉我,盒中装着一件最珍贵的礼物,是送给我的,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搞到它,要我猜一猜是什么。
崑生,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一个痴心的傻瓜。那天我抱着木盒,脑子里一片糊涂,你送我什么都在其次,要紧的是你第一次这样待我。我看也不看盒子,一双眼睛牢牢盯在你的脸上,哪里还顾得上猜?“看你装神弄鬼的,里面到底是什么呀?”我问。还是那样痴痴地看着你。
你满眼都是温和的笑意,轻声说:“别问了,快打开吧,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你可从来没送我礼物,今天怎么啦?”我说,把木盒抱在怀里,一只手随便打开了,“你总算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一个老婆。”
精美的漆金木盒里装的是一条青蛇。盖子刚刚掀开,一个宽扁的蛇头便缓缓升上来,蛇信子“咝咝”探出来,正对着我的脸。我的惊叫与你的暴笑同时响起来。我扬手丢掉木盒,吓得浑身颤抖。你使劲跺着脚,笑得直不起腰来,一边指点着我。
青蛙最大的死对头就是蛇,这个你清清楚楚。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和一条蛇离得这样近。蛇让我害怕,可真正让我肝胆俱裂的,却是你对我的轻侮。
崑生,那一次我终于明白,几年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的心,原因只有一个:在你的心里,我不过是一只卑贱的爬虫,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面对我的眼泪,你却先恼了:“怎么啦?跟你开个小玩笑罢了。”
那一刻,我真的伤心极了,痛哭失声。你却很不耐烦:“大惊小怪的,不过是一个玩笑嘛。怎么啦?是不是又要走?又要惩罚我?想好了吗?这一次要用什么手段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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