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这些江湖恩怨不说,已经好几个月了,每每都以“公务繁忙”作为借口,逃避着另一个尚且是女孩的女人。长此以往,肯定会引起怀疑,招惹怨恨。与其被她搬出家长对自己说教,不如主动回去装装样子的好。
金藏心下这样想着,脚上踩了油门,转眼工夫,便来到一片雅致院落的门前。
停车,下车,推开镂刻花卉的大门。寂静的庭院里,精巧华美的洋房掩映在一片生机盎然的花木之中——红色的砖墙上遍布青翠的爬山虎,绿色的窗棂镶嵌着水晶透明的玻璃,白色栏杆一尘不染,黄色瓦片熠熠生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幅别致的西洋画景。
走进房间,地方宽大,家具不多,但是每一件都精致异常,令人仿佛置身于优雅的艺术品展厅:天花板垂下饰有涡旋曲线的吊灯,粉白的墙上挂着洛可可风格的精美画作。镌刻着繁复花纹的沙发面对面地围起一只小小茶几,几面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只纤细的素色瓷瓶,里面插着两朵娇艳的粉红色玫瑰花。
无论是院里,还是房间里,从踏进院门开始,处处赏心悦目,处处透着女主人的精细用心。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柔美动人,舒适和谐。——眼下,金藏万万想不到,等待他的还有一个绝对出乎意料的“惊喜”,一个足以令他晕倒的“震撼”。
“夫君,您回来了。”
话音未落,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美奈子,领着一个令丈夫目瞪口呆的孩子,亲热地迎上前来。
“我回来了……”
一眼看到孩子那张稚气粉嫩的小脸,金藏那张粗糙黝黑的大脸顿时泛出了惨白的光芒,他将浓密的眉毛皱了几皱,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为……什么?……这孩子是……”
似乎被男人怪异的神情吓到了,孩子死死盯着那张黑脸,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可爱的脸蛋因为惊恐失去了颜色,嘴角有节律地抽动,呼吸忽深忽浅、断断续续地进行着,承受着想哭却又不敢哭的痛苦折磨。
美奈子赶紧俯下身子,温柔地对孩子说:“不要怕,小鱼儿,这是爸爸。”
不曾想,听到“爸爸”这一亲切的称呼,金藏更是宛若被利刃猛刺一刀,瞪起铜铃大眼,大喝一声:“小鱼儿!爸爸!——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堪比惊雷的声响彻底击溃了孩子的忍耐底线,伴随“哇哇”的凄惨哭声,裤子也湿了一大片,尿水滴滴答答地顺着裤筒流进小鞋子里。随后,又从鞋子里溢出来,迅速在他脚下积成一小片汪洋。
见此光景,美奈子顾不上跟丈夫做过多解释,一面柔声细语安抚孩子,一面招呼佣人前来清洁地面。
在大家手忙脚乱地忙碌中,金藏的心情反倒逐渐冷静下来。他阴沉起脸,冷漠地看着一屋子的老老小小,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此刻的他,真的宛若一尊不受外界骚动干扰的石头雕塑一样,冰冷僵硬。
等到地板清理干净,美奈子吩咐贴身佣人和子把孩子带回房间换衣服,金藏这才面沉似水地走进大厅。把公文包和脱下的外套交给佣人,随后,疲乏地坐进沙发里,继续沉默着。
看到丈夫那副抑郁神情,美奈子心下也有些慌乱,知道没有跟他商量就自作主张有些理亏,便亲自沏了一壶解乏的香茶。然后,怯怯地坐在他的对面,斟满茶杯,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那样子,颇有些负荆请罪的意味。
金藏依旧无言地接过茶杯,稍稍抿过一口,就放到了茶几上。
见他还是一副不肯原谅自己的模样,美奈子忍不住有些心酸,带着深切的歉意,噙着眼泪,低声细语道:“对不起,没有跟您商量,就自作主张收养了这孩子……”
不料,真心的致歉却又引发了对方新的过激反应:“‘收养’!”
第一卷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一百一十三章枉费心机
随着一声下意识的惊呼,漆黑的脸上瞬间腾起一股暴戾的杀气。——这下,连美奈子也跟着惊恐起来,声音颤抖着说:“是的,收养……几天前,我参加了‘善鑫之夜’慈善晚会,大家都愿意帮助那些可怜又可爱的孩子……我、我就领养了这个孩子……”
见她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样子,金藏的心肠似乎又软了下来,重新调整语气,“和颜悦色”地说:“抱歉,刚刚是我太激动,让你受惊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喜欢帮助那些无依无靠的弱势人群。对此,我不仅不反对,而且很支持。但是,至于收养孩子,这个孩子……恕我直言,我真的,很意外。”
他一边强调着收养孩子这件事情给自己带来的“意外”震撼,一边不自觉地伸出左手,抚上了右手手臂,宽大的衣袖掩盖了纱布包扎的伤口——那是一对母子在被迫分离之时,伤心绝望的母亲在他身上留下的、令他痛入骨髓的“深刻纪念”。
虽然美奈子不明白丈夫为何在说起这件事情时,脸上有一种悲痛哀伤的神情,但是直觉到他的态度好像稍稍缓和一些,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说服他接受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不过,还不等她开口说话,金藏就若有所思地问:“‘善鑫之夜’,听说已经停办好久了。是哪个童家少爷良心发现,又重启了这项活动?”
听到他“好奇”的提问,美奈子更增添了几分信心,柔声回答:“是那位三少爷,他不仅人长得俊秀,心地也真的很好。”
“哼……”金藏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继而满心疑惑地问她,“是他建议你领养这个孩子?”
美奈子羞愧地摇摇头,红着脸说:“不是。其实,是我自己想要个孩子……”
说着,她羞赧地垂下头,偷偷用眼角瞥向丈夫。——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佳人秋波暗送,郎君视若无睹。他无动于衷地拿起茶壶,为自己杯中添了些热茶,随后低下头,闷声不响地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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