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子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神崎痛快地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随即,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混账!他们以为玩弄文字游戏,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我踢出局!——墓葬是我发现的!我组织、筹备了那次考古活动!童氏算什么,支那人算什么!他们就是一群不识好歹的傻瓜、投机取巧的骗子、夺人心血的强盗!不给他们一点血的教训,他们是学不会尊重别人的!”
和子脸色苍白地看着神崎,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原来如此,‘诅咒’只是一个谣言……”
“对于‘谣言’,我不得不说,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神崎面带得意的笑容,拿过和子手中的酒瓶,把余下的美酒统统倒进杯里,“人们会自动过滤接收到的各种信息,将它们转化成自己需要的、想要的样子,再次转播出去。——为什么谣言可怕?不管起源于别有用心,还是无意为之,经过不同人心的扭曲,掺杂了人性的欲望,在恐惧的驱使下广泛传播。最初的事实真相已经无关紧要,大家诉说、传颂‘故事’,只是为了宣泄情绪,单纯为了‘恐惧’而‘恐惧’。慢慢的,悄悄的,无意识地形成一种属于大众的畸形乐趣:甚至会攀比谁的说法更危言耸听,谁的版本更惊世骇俗……——这些,可不是我能够控制,也不是我可以操心的。”
说罢,神崎举起酒杯,乐呵呵地喝尽最后的酒,意犹未尽地舔起了嘴唇。
获悉真相,想起无辜死去的草原人,和子不禁发出一声悲叹:“真可怜……”
“什么?”神崎脸上浮现醉意,神情也跟着恍惚起来,“不可怜,应该说是‘自作自受’:人们总是坚信自己所知一切才是最准确、最正确的,根本不愿意接受不想接受的事实。——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和子轻声细气地说:“所以,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能够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才更值得人警惕、令人担忧……——您是故意把残破的文件留给金藏,让他找去童家的吧?”
“和子小姐,您是一位非常聪明的女士,我一直很欣赏您。——但是,不要让‘过分聪明’成为您的缺点。”听到了自己不愿涉及的话题,神崎摇摇晃晃地起身说,“抱歉,我有点不舒服,要出去透透气……”
“我陪您。”
和子不放心,想要上前搀扶老爷。不料,却被他粗暴地推开:“不用,谢谢。请把这里收拾干净,辛苦了。”
说完,神崎独自走上甲板。远眺天边,呼吸着海上潮湿的空气,心情豁然开朗。——家乡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到达目的地,就能够再次踏上阔别多年的故土。一切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正在他神游故土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飘出来,转瞬来到他身后——冰冷坚硬的枪抵在了那赘肉横生的腰间,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其耳边冷冷低语:“这是金老爷从地狱发来的邀请,您,一路走好!”
第一卷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一百五十三章执子之手
这一天,天空宛若清水一般澄净。金灿灿的太阳孤独地悬挂在湛蓝穹顶,没有一丝柔软的云彩为伴。空气清冷寒凉,也明澈剔透,其间的景物越发萧疏爽朗。秋风吹散了寒蝉的悲切,像一把隐形的发梳,不辞辛劳地梳理着静谧的山林。离枝的树叶,如同斑斓的雀儿,在高空里翻飞,稍后落下地来,积聚在凹处,仿佛有未了心愿似的,不甘地发出悉索絮语,透着叹息的凄凉。
古木森然、环境幽僻的密林中,一座朴拙的尖顶教堂突兀地探出头来。青灰色的建筑在周边苍翠的松柏荫蔽下,即使在白天,亦显得非常阴郁,好似向来就是鬼魂作祟的地方。——今天,此刻,就在这冰冷威严的神圣场所,正举行着一场特殊的仪式:既是永结同心的婚礼,亦是天人永隔的葬礼。
童家的亲朋好友穿着简朴大方的礼服,默默端坐在观礼席上——其中,已经有感情脆弱的女士在低声抽泣,男士们也因心情沉痛,凝固了脸上的表情——琴师被这不同寻常的场面所触动,奏起同情的颂歌。
苍白的新郎沉稳地走过紫红色的地毯,憔悴的脸上呈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神情:自从得知美人遭遇不测,直到眼下,仪式的现场,那张脸上奇迹般地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就像一潭冻结的池水,让人无法窥探到冰壳之下的情感波澜。
在黑衣司仪的指引下,他缓缓来到沉睡在棺木中的新娘身边,静静聆听主礼神父庄严致辞:“我代表教会,在至高至圣至爱至洁的上帝面前问童光辉先生:你愿真心诚意与郭静英小姐结为夫妇,无论安乐困苦、富贵贫穷,你都尊重她,关怀她。忠诚地爱她,你愿意吗?”
听到问话,新郎毫不犹豫地——似乎已然等待太久,急不可耐地——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答:“我愿意。”
得到了新郎的真诚回复,神父按照程序,继而转向新娘。然而,当看到棺木中盛装安眠的美人时,他下意识地沉默了——这位姑娘体态丰盈,身上的轮廓像大理石像一样精致,有着新开花朵的青春朝气。她身着白色的华美婚纱。俨然从天空坠落的皎洁云朵,粉妆玉琢,不染纤尘。雪花石膏般的白净脸蛋上。兼具天使的烂漫纯净和圣母的慈祥安宁,眉头舒展,眼睛微闭,准备接受伴侣亲吻的娇嫩双唇优雅地抿着,两只嘴角含情脉脉地向上翘起。带着甜蜜温和的笑意。她如此安静,却又如此美丽,虽然失去了活着的生气,却也因此获得了一种梦幻的、神圣的、永恒的美,一种令人不敢直视、不忍亵渎的美……——喜怒无形、波澜不惊的脸上分明写着“惋惜”二字,良久。才声音低沉地说:“我代表教会,在至高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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