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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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肯带地吗?要是带他,妻子就要问:“这是哪一个?从哪里来的?他来干什么?”

        不行,还是不能跟爸爸走……

        白轮船越走越远,渐渐变成一个隐隐约约的小白点儿。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到水面上。

        在望远镜里可以看到,紫红色的湖面正闪着耀眼的光芒。

        轮船走了,不见了。白轮船的故事到此结束。该回家了。

        孩子拿起地上的书包,将望远镜夹在腋下,快步下山,曲里拐弯地在山坡上跑着。

        离家越近,心里越感到慌张。小牛嚼烂了衣服,是要找他算帐的。一顿打骂是逃不掉的。

        为了给自己打气,他对书包说:“你别怕。就让把咱们骂一顿好啦。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没想到小牛会跑走。就算我挨见巴掌,我不在乎。要是把你摔在地上,你也不用害怕。你是摔不碎的,你是书包嘛。不过,要是望远镜落到奶奶手里,那就不好办了。

        咱们先把望远镜藏到棚子里,然后再回家……“

        他就是这样干的。他真怕进家门啊。

        家里却是一片寂静,静得叫人提心吊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好象人都离开了这块地方。原来,别盖伊姨妈又被她男人打了一顿。爷爷又去劝说过大发脾气的女婿,老人家少不了又是哀告,又是恳求,又是拉奥罗兹库尔的拳头。又看到女儿被打得遍体鳞伤、蓬头散发、嚎啕大哭的整个受辱场面;又听到人家当着他这个亲爹的面用最肮脏的话骂他的女儿;听到人家驾她是不生崽子的母狗、是不产驹儿的该死的母驴,还听到各种各样的别的一些下流活。少不了又听到女儿不要命地、发疯似地叫喊,诅咒自己的命运:“老天爷不叫我怀胎,难道是我的错?世上有多少女人就象绵羊那样,生起来没完没了,可是老天爷偏偏就和我过不去。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过这种日子?你还是打死我吧,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来,打吧,打吧!……”

        莫蒙老汉十分痛心地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还在喘着粗气,两只手搁在膝盖上,不住地哆咦着。他的脸煞白煞白的。

        莫蒙朝外孙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又无精打采地将眼睛会上。奶奶不在家。她到别盖伊姨妈家里去了,去劝他们别吵别闹,帮他们整理东西,收拾打碎的碗碟。奶奶就是这样的:奥罗兹库尔打老婆的时候,奶奶不去过问,也不叫爷爷去管。打过了以后她才去劝,去说宽心话。能这样,就算不错了。

        孩子最可怜爷爷。在这样的日子里,老人家每次都好象差点儿要死去似的。他象呆了一样,坐在角落里,不愿意见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对任何人都不说。在这种时候,莫蒙想的是,他已经老了,他想,他有过一个儿子的,可是儿子打仗死了。现在已经谁也不晓得、谁也不记得他的儿子了。要是儿子还在的话,也许,他的命里不会有这么多的磨难了。莫蒙还想念一直跟他相依为命的他那去世的老伴儿。但最大的不幸还是两个女儿命里没有福。小女儿将外孙丢给了他,自己跑到城里去,如今一家人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大女儿就在这里跟着奥罗兹库尔,受尽了折腾。虽然有他老人家在她跟前,虽然他为了女儿什么都忍受着,可是一年又一年,她总是享不到当妈妈的幸福……她跟奥罗兹库尔已经有很多年了。她跟他在一起,实在过够了,可是,她又能往哪里去呢?……

        他已经老了,说不准哪一天会死掉,到那时候,这个已经够不幸的女儿又会怎样啊?

        孩子匆匆忙忙喝了一碗酸牛奶,吃了一块饼子,就靠着窗子悄悄地坐了下来。他没有点灯,不愿惊动爷爷,让他尽管坐着,尽管去想吧。

        孩子也在想自己的心事。他不懂,别盖伊姨妈为什么要拿烧酒去讨好丈夫。换来的是一顿拳头,可是,过后她又是一瓶……

        唉,别盖伊姨妈呀,别盖伊姨妈!有多少次丈夫把她打得半死,但她总是原谅他。

        爷爷也总是原谅他。为什么要原谅他呢?不应该原谅这样的人。他是一个很坏、很没有良心的人。这里才不稀罕他呢。没有他,我们照样能过。

        他气坏了,他那天真的头脑活灵活现地想象出一幅公正地惩治恶人的画面:他们一齐扑向奥罗兹库尔,将这个又肥、又大、又肮脏的家伙拖到河边。然后,就来晃地,趁势把他扔到河中心。他便向别盖伊姨妈和爷爷求饶。因为他是不会变成鱼的。

        孩子觉得痛快些了。他甚至觉得很好笑,因为他在想象中看到了奥罗兹库尔在河里挣扎的样子,还看到他那绒布帽子在旁边漂着。

        但伤心的是,孩子认为公正合理的做法,大人们却不照着去做。他们的一切做法都和这相反。奥罗兹库尔每次喝了酒国得家来,他们还是象没有事儿一样去迎接他。爷爷去牵马,别盖伊姨妈去烧茶炊。大家都象专门恭候他似的。可是他也就更放肆起来。先是唉声叹气,哭了起来,说:真没道理,每个人都有孩子,连那些顶不中用、顶窝囊的人都有孩子,要多少有多少。五个、十个都行。他奥罗兹库尔什么地方比别人差?他什么地方不行?是他的官儿不大?谢天谢地,他总是护林所所长,也算可以啦!难道他是什么流浪汉?他是茨冈人,也要生茨冈娃娃,娃娃成群成群的。难道他是什么小人物,没有人瞧得起他?谁都瞧得起他。他比谁都强。他有高头大马,手里有鞭子,人们见了他都恭恭敬敬的。那末,那些年纪跟他不相上下的人都在给自己的孩子办喜事了,他怎么连个儿子都没有呢?没有儿子,没有后代,他算什么人啊?

        别盖伊姨妈也要哭,还要拼命忙活,想方设法讨丈夫喜欢。她拿出藏好的酒。自己也陪他喝西林。奥罗兹库尔越唱越来劲,过一阵子,就一下于发作起来,将自己的愤恨一齐发泄到老婆身上。但她还是原谅他。爷爷也原谅他。谁也不把奥罗兹库尔捆起来。

        第二天早晨,他酒醒过来,老婆虽然满身青紫,可是茶已经烧好了。爷爷已经让马吃饱了燕麦,备好了马鞍。奥罗兹库尔喝足了茶,朝马上一坐,——他又是头头儿,又是整个圣塔什森林的当家人了。谁都不会想到,象奥罗兹库尔这样的人,早该扔到河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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