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醒时提要求:“看来二哥这次好像在劫难逃。既然如此,三弟别给我看这张假脸。本来就难得看到,这次趁机多看几眼,反正你也不出去……………到黄泉路上,还可以有个想念。”
红娘被他说得珠泪滚滚,等杜长卿来时,竟看到那张祸水的脸居然堂而皇之呈现人前。
他身后的亲兵看到单将军身边坐了一位白衫女子,云鬓上明珠璀璨,对他微微一笑,容光不可逼视,一下子跳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杜将军,单将军莫非仙去了?你看仙女都来接他了—”
杜长卿一掌将他劈飞出去,恨声道:“慕容楚楚,你还嫌你捅的篓子不够?”
楚楚大感无辜:“你以为我喜欢给人这样盯着?还不是二哥一定要我如此。”
红娘在旁讪笑:“难道花开得美,也是花的错?”
杜长卿嘲讽道:“当然,好人家的女儿决不会这样招蜂引蝶。”
楚楚摊开手道:“在我想来,做不做好人家的女儿,根本没什么要紧。”
孰可忍,孰不可忍,杜长卿心中默想,此刻再搬军规也没有用,立时吩咐下去:“从今往后,闲杂人等,不准出现在单将军帐中。”
其实楚楚并不比他好受。随着单君逸一天比一天清醒,看着他温文的目光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停留在自己身上,她觉得简直比杜长卿的冷眼还难以忍受。他的目光好像为了描摹她的一点一滴,乌黑的双瞳仿佛是一泓山泉水,清晰无比地映出她的面容。唯有阿牛走过来的时候,神色依旧,好像无论她是什么样子,都无关紧要,令楚楚觉得舒畅无比。可惜碧落正好端药进来,唤了声:“姑爷!”
山泉水登时变成寒霜,恰好外面又传来杜长卿的脚步声,便见阿牛突然从帐中消失,碧落瞥见自家小姐立即正襟危坐,不禁怒视了杜长卿一眼。
太尴尬的时候,楚楚选择抚琴。天已大冷,边城中大雪纷飞。红娘的一双描龙绘凤手,如今在赶制士兵的寒衣。楚楚不会这个,但是还可以抚琴,单君逸在旁击节而歌:
“岂曰无衣?与字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兵士于是争相前来守更,风大的时候,卷起帐内门帘,可以看到帐内人纤纤十指在那里翻飞,而单将军一身儒衫坐在身旁,恍如神仙眷侣。往往探头探脑之际,已叫杜将军逮个正着,不过这时候杜将军面色虽然冷峻,一双星目,总已忍不住向帘内转去,甚至有个深夜还吟了几句,偏那晚守夜的小虎子记得顶牢,第二日一早就逮牢红娘问:“红娘姐姐,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是什么意思?”
红娘那双细长的凤目眯起来:“哟,小虎子,长进了么,会吟这样的诗句了?”
小虎子连连摆手:“不是我,是杜将军昨晚吟的…………”
“杜长卿?”便见红娘触电般跳起来,“今儿个莫不是见鬼了?”一溜烟去得远了。
薛义有一日哼哼唧唧推开兵卫冲进来:“自家兄弟还不让看,算怎么回事?”虎目突然圆睁:“三弟…………原来三弟是这么标致的女孩儿,难怪要躲起来。我明白了,哈哈,哈哈!”笑望了单君逸一眼,大笑而去。不过如今单君逸不大脸红了,反而只是涩然一笑。
天寒地冻,对伤口倒是有利的,阿牛第三次射得白鸽,炖来给单君逸进补的时候,伤口已弥合得差不多了,他正想和平时一样退下去,单君逸却突然对他笑了一笑,道:“张先生果然可称厨中圣手,这味乳鸽汤,竟俨然有大内第一御厨的风采。”这个温雅如玉的人,刹那间目光如剑,森森然滑了过来。好在楚楚在旁娇憨地一笑:“二哥给我也留点。”他才得以退去,手中已渗出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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