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的,如果不见,未免有点对他不住…………………”
楚楚眼睛空落落的,不知落在哪里,淡淡道:“我是笨人,做不到面面俱到。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好人固然多,坏人也未必不好…………………每次,我都觉得肩上好沉。红娘,其实我就想一个静静呆一会儿,可是不行。我本是最不适应婚姻的人,结果兜兜转转,还娶了这么多,他们对我越好,我便越是害怕会对他们不住,可是红娘,你说,即便将心掰成几瓣,也总要留个根给自己吧?哪可能一辈子,都为别人而活?有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憋不过气来。”
红娘色变,咬牙道:“小姐,你变了,变得不肯相信人了!”
楚楚嘴角略略一勾,道:“我最相信的是少华了,但必要的时候,他一样能不动声色地骗我。这次不错是为了我,下次若是为了什么家国天下呢?你敢说如果长卿要求,他会坚决不做?是的,一切不错只是出戏,然则,偏偏,是真的寒彻入骨,那种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红娘眼圈已红,哽咽道:“小姐,那个人真该千刀万剐,油煎火烤!”
楚楚摇头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人生岂能一帆风顺?不过原先很多问题,都被表面的风花雪月隐藏了而已,看不见不等于没有。说实话,少华,我是不敢见了。”
猛听门外“咣当”一声,瓷器碎裂之声不绝于耳。万色如意吉祥锦袍一闪,一条人影已消失在暮色中。
红娘惊道:“三姑爷!”转身便要去追,已听楚楚声音极是倦怠,幽幽叹了口气,道:“叫他明白了也好,莫叫我误了他。”
红娘跺足道:“小姐你钻牛角尖也就是了,何苦让三姑爷难受?”拔腿要走,楚楚将袖一拂,便封住了她的去路,道:“红娘,取琴来,今夜,我什么人都不想见。”
红娘踌躇半晌,到底还是将绿绮抱了下来。她愁容满面,楚楚倒如没事一般,将琴弦调匀,轻歌曰:“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红娘捧了脑袋道:“将军,不是红娘不出力,只是眼下,竟是越帮越忙了。”话音刚落,只听门吱嗄一声,一个清朗的声音已在门口响起,声音沉稳,道:“楚楚,调气养神汤已经凉了,你快用罢。”
红娘差点从地上一蹦而起,又惊又喜,唤道:“三姑爷!”已听得水晶帘从中分开,折枝花果纹两色缎在灯下闪烁生辉,一秀雅少年手捧食盒,款步而入,笑容如云卷云舒,说不出的明澈澄静。
琴声蓦地一抖,最后一个音便成了颤音,女声低低道:“少华,刚才…………………”
少年笑道:“刚才就是我啊,平素我都是依着你的,但你不肯见我,我只好自己过来了。既然是我种的因,便也应由我来摘果。我已经想过了,你若是真赶我走,我就赖在这里了。横竖我最没用了,不拿出死皮赖脸的一招,又怎么粘得上来呢?”已娴熟地取了盅满上,送到楚楚唇边,看她呆在那里,含笑道:“你若不喝,只好我来喂你了,如何?”伸手过去,揽住了她。
红娘蹑手蹑足,刚要退走,想想还不放心,靠在门缝听着。但听汤药咕咕落喉之声响后,楚楚的声音极是犹疑,道:“少华,你当真不生气?”
少年轻笑了一声,道:“本来当然气了,差点想把那药羹砸到你头上来…………………”红娘捂了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只听少年声音一转,道:“后来一想,简直欣喜若狂!”
连红娘都呆立住了,楚楚声音更加惊诧,道:“喜从何来?”少年笑道:“夫人刚才说了,谁都可以这么说,唯独我不可以。这句听着虽然刺心,反过来一想,便是少华虽然质愚,反倒最得夫人的欢心,想通此节,我简直要笑不拢口,爱之深,痛之切,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唇相接之声清晰可闻,红娘暗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差点要鼓掌赞叹三姑爷果然出师了。只听少华声音软糯无比,低低道:“楚楚,虽然叫你心痛,但如果往事从头,我还是一样会这么选的。少华已经长大,不是大哥说了什么,而是只要是为了楚楚,纵然是刀山火海,少华也少不得去闯一闯。只要你好,被你厌弃便变得无足轻重了。”
半晌,才听楚楚含泪道:“少华,可是你说得我好难受………………………”
月色皎洁,少年的声音安定而满足,听来竟有乃兄的沉稳:“楚楚,六哥说得对,只要能够保全你,什么方式都无所谓。再痛也不过一时,我们还有一生一世,什么都可以慢慢弥补。再多的道理,都是空的。楚楚,你瞧,月还是那轮月,人也还是这个人,什么都没有改变。答应我,不要想太多了,逝者已矣,日子还长着呢,外面虽然花团锦簇,比不得松柏万年长青。”
楚楚啐道:“这是什么话?倒像得我似………………少华,我恨你恨你恨你…………………”
少年声音发软,呼吸已经紊乱,喘息道:“还有这里,这里………………楚楚,我如今明白了,你这个人,强迫你固然不行,太由着你却也不是,总之,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孔夫子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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