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气她,气她不顾他的意愿,向她爹开口买下他。
她不尊重他——好吧,她只是个娃儿,不懂“尊重”两字所代表的意义,但不表示他不能和她生气。
仍是个孩子时便想用钱来买人,长大了还得了?岂不蛮横上天了!
哼,她买下他,没有买下他的笑容和心甘情愿,他不需要附带那些东西给她。
夏侯武威铁了心摆臭脸面对她,任凭小丫头以眼泪威逼利诱,或是派出她那位对她言听计从的爹爹当说客,也于事无补。
严尽欢为此不知哭闹多少回,夏侯武威不明白她何以如此执著于他,本以为小孩子的心思会因为他的疏远而渐渐移转到别人身上,结果也并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懂夏侯武威怎么不再对她笑、不再轻声细语、不再夜里陪著她睡,他对她变得好沉默,眼神又带著责备,她明明很努力想讨好他,她爹给她好吃的玩意儿,她一定会留一份给他,有好玩的,她头一个想到他,对铺里其他哥哥们,她可不曾这么热络……
“夏侯,你在生我的气吗?”她时常迷惑地问著他。
他的回答是不点头,也不摇头。
不承认,更不否认。
她更想问他:夏侯,你是不是讨厌我?
她不敢问,怕问了,他会毫不考虑地点头答是。
所以她咽下惶惑,告诉自己,爹允诺他已经是她的了,不用担心,他永远都会是她的,不会因为生她的气而离她远去……
夏侯武威将自己当成她买下的一位奴仆,陪伴她,近乎形影不离,但他不再亲匿揉弄她的黑发,不再轻著嗓、捺著性子,哄她乖。
那段日子,他与她,靠得最近,却离得最远。
本以为这种情况会延续一辈子,但它终于仍是有停止的一天——在严老板临死之前,他招铺里几人进入房内,交代放心不下的后事。公孙谦他们都是足以担负当铺重担的大男孩,严老板倒不担心,真正教他悬挂于心,迟迟无法闭上沉重眼皮的,仍是他的宝贝爱女呐……
“武威,你留下来……”严老板逐一对公孙谦、秦关、尉迟义、小小欧阳虹意、春儿、冰心等等说完最后叮嘱之后,他要夏侯武威单独留著,其余人退出他的房。
严老板这些年来,身体情况直不好,半年前,他发病一次,左半边的手脚瘫痪,虽然拄著拐杖还是可以走动,兴许是对身体负担太重,他便不怎么爱下床,只除了陪爱女到园子里去泡茶闲聊,才会呼吸些清新气息。
“是。”夏侯武威顺从其意,坐在床边圆椅。
严老板顺著息,大口吸吐,浓重的声音,透露著连吐纳都吃力的痛苦。
“老爹。”夏侯武威轻拍他的胸口,手背被骨瘦如柴的枯掌搭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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