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展览馆旁边。”
汽车就直朝展览馆飘去。“一个人累了就要轻松,”马民对她讲着废话说,“卡拉是一种自娱自乐的东西,它可以让人放松一天的疲劳。我们都活得太累了,你说呢?”
彭晓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马路上。
汽车在霸王花娱乐城的门前停下了。“就是这样的地方?”马民有点看不起的神气问她,“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开辟的高消费娱乐场所呢。”
“别说空话,马民。”她说,脸微微一红,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
马民感到自己这句取笑她的话说重了,有点后悔。他下了车,锁了车门,望上眼深蓝一片的天空,又望一眼霸王花娱乐城的外观,觉得外观上虽然不显得豪华,也不那么难看。门前一片灯光,门口站着一个肩上挂着绣有“霸王花娱乐城”,黄底红字绶带的小姐,小姐摆出一副恭候顾客光临的形象。两人从小姐身边走过去时,小姐对他俩微笑一下,表示欢迎。他俩径直步入了一个门上写着2号的包房,房里靠墙摆着一排拐角人造革沙发,一个茶色玻璃茶几,一台二十五寸的大彩电和两个音箱。室内开着空调,马民和彭晓坐下后,服务小姐走进来打开电视,把线接好,这才转过头来问他们需要什么。
“来两杯菊花茶,”马民把背伸直说,“再来碟马奶葡萄。”
小姐走出门后,马民就把背靠到沙发背上,望着彭晓,彭晓把歌谱本递给他一份,自己就拿起另一份寻找自己熟悉的歌曲。
“我帮你点《把根留住》?”彭晓说。
“可以。”马民淡淡一笑,“这是我的拿手戏。”
“你还唱什么呢?”彭晓偏过头看着他。他也瞥着她,她的瓜子脸蛋白白的,脸颊上嘴角旁的几条细小的血管朦朦胧胧地呈现在他眼前。她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地扭开了脸,又埋下头翻看歌谱单。他心里真想伏下身去亲她,他迟疑了下说:“还唱一首《中华民谣》。”
“你还蛮晓得唱流行歌曲吧?”彭晓笑笑,又抬起她那张好看的瓜子脸,目光温柔地瞥在马民脸上。马民充满激情地迎接着她的目光,为此他的一张脸都在颤抖,这种颤抖也许别人感觉不到,但马民却感觉到自己这张成年男人的脸在颤抖,不是脸上的皮肤在颤抖,而是皮肤下面的肌肉在微微地颤栗,甚至是在跳跃。他赶紧扭开了脸,他怕她感觉到他脸上的败相。他一避开眼光的对视,就感觉脸上的肌肉不再颤栗了。他觉得刚才自己神经很紧张,他做出精神为之一振的样子说:“我在卡拉厅玩得多,听都听熟了一些流行歌曲。等下我们一起唱《明明白白我的心》可以不?”他以为她不会同意,但她娇媚地点了下头说:“可以。”
马民注意到她说“可以”时眸子一亮,像里面有电一样。马民原计划今天对她冷淡一点,这种冷淡就是不向她表述什么,只是随便玩玩笑笑,以示自己很轻松。马民不想再让她看到他爱她爱得不得了的样子,马民想把感情冷处理,想让她热起来,或者说,万一她不热起来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吃亏。一个人的感情不能太具体了,太具体了会害了自己。马民这几天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表现出几天不见了而派生出来的应有的热情,反而是那种平缓的表情,好像只是两个关系好的朋友相见而不是一对情人相见似的。此刻马民心里一紧,把握不住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战略了,是推动自己向她发起进攻还是继续保守这种心境。他觉得自己没有力量把握她,我看她怎么发展。他心里说,我应该掌握主动。两人开始了唱歌,一支歌又一支歌。马民边唱歌边抽烟,边和她说话。马民唱《中华民谣》“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我在风雨之后……”他唱得很动情,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寂寞的我在风雨之后”。为此彭晓还为他特别鼓了掌,又要他唱了一遍(她为他点的)。当他第二次为她唱这支歌时他的情绪更调动起来了,仿佛河里的水涨上来了一样,当他唱那段“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时,他觉得自己同壮士一样一去不复返了。他的感情一下子就涌到了他那只未拿麦克风的手上,那只包蓄着爱情的手一下就逮往了彭晓的手,并且紧紧抓着。“我真的很爱你,我并不想说这句话,但我还是说了。”他一脸深情地看着她,“你看我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一句实话。”
她看着他的眼睛,她只是看了眼就迅速把目光移开了。“我觉得我快被你的目光焚化了,”她低声说,“我也爱你,马民,真的。”
他一下把她抱住了,“我太高兴了,你今天真的让我幸福。你说了你爱我,这句话让我幸福得想去死。”他用这种方式表白他的爱情说。“有你这句话……”她迅速用手堵住他的嘴,“又想说死是吗?”她睨着他,“你死了,那我去爱谁?”
“你真聪明,彭晓,你真聪明。”马民说,“我确实想说这句话,你把我这句话堵在嘴里了。我太爱你了。”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从没想过我会有……”“会有今天?”她打断他的话说,很聪明的样子斜睨着他,脸上笑靥一闪。
“是的是的是的。”他一连说了三个“是的”。
两人离开卡拉厅时是十点多钟,这对于他们来说,回去还嫌太早了。两人就开着汽车往郊外奔,“我们兜兜风,”马民一脸快慰地说,“我今天不想睡觉,”“我也不想睡觉。”她说。
“很高兴你说的这句话,”马民说,“我们把车开到荒野上去看看月亮?”
“月亮代表我的心,”彭晓笑笑说。
“那我就看看你的心,”马民说,汽车上了五一路后,他加快了速度。
汽车载着他俩很快就摆脱了城市,朝着浏阳那个方向奔去,一下子就驶出了四五十公里,汽车驶到了一片两边都是田野的简易公路上,这里的空气里飘扬着稻谷的芳香,充斥着青蛙的喧嚣,还夹杂着蛐蛐的叫声。“这就是大自然,”马民觉得可以停下车了,“大自然是我们的母亲。我们现在来到我们母亲的怀里了。”他说着这话时,他的母亲就真的出现在他视野里了,他看见他母亲从田野那头的黑暗处走来,脸朦朦胧胧的,目光暗幽幽的,直朝他走来,他简直一惊。一个椭圆形月亮的夜晚,他把视线抛到那轮要圆不圆的淡黄的月亮上,“我小时候听老师说了嫦娥奔月的故事后,一看见月亮就蠢想,嫦娥为什么要奔月呢?月亮上又没有人,她一个人住在月亮上不害怕吗?后来才知道这是神话故事。”
“我小时最喜欢听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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