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到医院。”车里的两个警察坐在他的身边,对他说。
车子缓缓地开动了,不一会儿就顺着马路来到了公安分局的大门口。
丁逸感觉到大门在身后慢慢地远去,心里百感交集。曾经以为与自己几乎搭不上关系的警察局,今天自己却被关在了里面。自己成了犯罪嫌疑人。没失去自由时,并不觉得自由有多么宝贵,但一旦失去了,才知道那是多么地值得珍惜。似乎外面的世界与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警察们还算给他面子,拿了件衣服帮他遮在手上。但他高大的身躯、脸上的青肿和身边的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却十分惹人注目,不时地有人拿眼光瞟向丁逸。眼光又顺着他的脸庞滑落到他的被衣服遮住的手上。
丁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千万不要遇到熟人啊,他在心里祈祷着。
或许警察们已经打好了招呼,所以他并没有排队,而是直接进了外科门诊室。一个医生正坐在桌边看着报纸,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一下,丁逸身边的一个警察跟他打了个招呼,说:“谢医生,麻烦你了。人已经到了,你来看看吧。”
人民警察就是人民警察,对待人民就是客气,和对待被他们剥夺自由的人的差距就是大。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丁逸想。曾经我也是人民,从昨天夜里开始,我已经不是人民了。至少他们对我的态度和对人民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了。
那谢医生显然跟他们认识,笑着说了一句:“不客气。”又看了丁逸一眼,让他坐下,问:“脸肿得很厉害嘛,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怎么搞的?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
为了避免造成人民对人民警察的误解,丁逸身边的一个警察忙解释道:“昨天被人打的,被一群小围攻,外伤看起来蛮严重的。”
他的这个解释让谢医生百思不得其解。“他被小围攻?那你们怎么不把小抓来,反而把他给抓起来了?”
人民警察机关当然还没有昏庸到如此的地步,但那警察只说的上半句话和谢医生眼下所看到的情景确实会让人产生误解。可见听人说话要听整句,否则同一件事却会给旁人一个完全相反的印象。
“咳,你听我把话说完啊。他是被人打成这样,没错。但是他用刀把打他的人捅了,所以才把他抓起来。”
“原来是这样。那算是正当防卫啊。”看来那医生也是个健谈的人,他开始发表起自己的见解来。
或许他是在真心地安慰丁逸,或许他只是在寻丁逸开心。
警察们笑着没说话。
谢医生发表完自己的论点后,开始履行职务——检查起丁逸的身体来。他问道:“除了头部,你身体还有哪里受伤了?”
“主要是胸腹部,还有背部。我觉得肋骨可能断了,胸口这边很痛。”丁逸沙哑着嗓子说。他心情不好,加上昨夜一整夜都没睡,身体又受到这么严重的打击,导致他嗓子有些哑。
谢医生撩开了他的上衣,手放在他的肋骨处,轻轻一按,问道:“痛吗?”
丁逸“哎哟”叫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痛得汗水都要流了下来。
“去拍个片子吧。”医生说,“看看肋骨有没有问题。还要看一下有没有内出血。最重要的是大脑不能有淤血,要是脑部有淤血,那问题就严重了。”
丁逸希望自己的伤越重越好,但当然这种伤不能是致命的。实话实说,他受的伤越重,说明对方的过错就越大,那他还击的理由就越充分。但如果伤重到自己不治而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虽然伤重些,对他有一定的好处,但如果自己翘了辫子,就算自己自卫还击战的理由再充分更充分还充分充分个次方,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便市政府给他颁发见义勇为奖章也没有用啊。
丁逸不希望坐牢,当然更不希望自己死翘翘。
在自己不会死翘翘,不会造成日后身体机体功能性障碍的情况下,自己的伤是越重越好——不过话说回来,满足以上条件的伤情,又究竟能会有多重呢?
把这一切检查完毕,大约花了半天的时间。两个警察陪着他从一个科室来到另一个科室,也算任劳任怨,没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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