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斯从口袋里掏出枪,似乎连瞄准都没有,抬起手对着前面开了一枪,顿时硕大的血花在伊贝莎的衣襟绽开了。她瞧着自己的胸口依旧只是微笑,艰难地想要站起来,但失去双手使她坐起来都非常困难。我无力再去谴责达斯的凶残,拼了命只想要跑到伊贝莎的面前检查她的伤势。捆绑住的双手和双脚使我就像一个残疾人,无法站立,无法走动,只能像一条泥鳅一样在地上缓慢翻滚蠕动。
“伊贝莎。”我艰涩地喊着她的名字,穆罕默德为救我牺牲,现在他最珍爱的妻子也为救我牺牲自己的双手和生命。我说不出埋在心口的感动,感激总是比仇恨更易装满心腔。
薄薄的衣襟在地面上被磨得破了,尖细的沙砾刺进□的肌肤硌得疼,可那些都算不得什么,在死亡面前任何疼痛都是渺小微不足道的。
终于爬到她的身边,她侧过头看我,眉梢眼角都盛开着浓浓的笑意。“伊贝莎,你为什么要救我呢。”半带着埋怨的语气却含着深切的感激,我埋怨她救我。
“呵呵,诺,一直也想这么叫你的名字。”伊贝莎喘着气,眼眸里的光依稀有些黯淡。“穆罕默德说你是一个好医生,有你在我们穷人就不怕生病,你活着可以救很多的人。穆罕默德这样想,我也是这样想。”
“对不起,对不起,我总是连累你们。”我愧疚地低下头。
“不要说对不起。”她努力地翻转过身体,胸前的衣襟湿透了血,她吐了两口长气又道:“诺,穆罕默德的信就放在我胸口的口袋里,我好想再看一遍。”
“好,我拿出来给你看。”我连声答应,低下头埋在她的胸口,先用舌头顶开口袋的开口,再用牙咬住信纸的边缘慢慢地拖出来。
那薄薄的几张信纸被血染得腥红,字迹也早已辨认不出,我喊着伊贝莎看信。她低着头一动不动,我用头去碰她,忽然她的身体向后仰倒下去。
“伊——贝——莎——”
她死去了。
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我含着热泪大声地念:“亲爱的伊贝莎,这些年我一直深爱你,思念着你,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每日每夜盼望和你的相见。穆罕默德,最爱你的丈夫。”
“我们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拼了。”
人群里有人大声疾呼,我一怔,这说话的人竟然是一向胆小怕事的马萨罗斯酋长,我回过头去看他,他冲出人群,振起右臂,眼睛里红通通的。
“和他们拼了。”塞娜振臂响应。
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大家摩拳擦掌冲向监守在周边的联阵士兵,甚至连几岁的孩子也加入了战斗,鲜红的血让他们明白一味的畏缩和忍让是不会让这些杀人魔王放下屠刀,只有反抗才能争取生命的最后一线生机,即使死也要有意义。
枪声响了起来,一切在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血淋淋的断臂、残缺不全的尸体、怒睁着双眸的头颅、血肉模糊的残肢,横七竖八地铺满了地面,血流成河,我微抬起头,原来阳光是鲜红得像血的颜色。
越是贫穷、饿殍满野的地方战火越是燃烧得剧烈;越是落后愚昧的人越喜欢用鲜血在阳光下沐浴。
悲壮的国歌
达斯的营地驻扎在离百列村三十里的丛林,这个丛林离公路非常近。联阵将百列村中财物洗劫一空后,押着我回到这里。在营地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妇女正在洗衣做饭,看见我被五花大绑地押进来只是略微地瞟上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干活。
夜已经很深,从破败的屋顶依稀看到天空中的繁星,我缩了缩肩,身上的绳索勒进皮肉里森森地疼痛,刚想换个舒服的姿势便听见外面嘈杂的走路声音,随即两条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进来的是两个持枪的联阵士兵,我想着应该是达斯命令他们将我枪毙,果然他们进来后解开我身体上的绳索将我押到外面的空地,几名妇女看见我们出来忙低下头。那两名士兵推搡着我走进一间小房子里,屋里没有灯,只瞧见靠着窗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两名士兵将我推进屋中,巨大的力量使我差点摔倒,才刚刚站稳身后的门被重重地带上,我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几句。
“看样子你的情况还不错。”黑暗中的声调懒洋洋,弥漫着一股浓烈辛辣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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