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其实并没有睡着。
快天亮的时候,下起了小雨,那种夹杂着雪粒的雨,扣在窗玻璃上,细碎地响成一片。
象是屋外有人,久等不耐,以石扣窗,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喊:解放!解放!懒鬼,还不起来!不等你罗!
郁解放,郁解放,你睡成一只猪啦!
解放微笑起来,推开窗子,细雨冰冷地打在脸上。
“爱军,你砸坏我家窗子,要你赔!”
少年爱军,含笑而立,后退两步,再退两步:不等你罗!转身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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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大病一场。
然而于解放,这是幸福的一场病。
高烧迷糊中,无数次清楚地看见爱军。
童年,守在他病床前的爱军,忽然地,口中就好象有了那酥糖的味道,久久远远,一点一点地回来,一丝一丝地弥漫。
少年的爱军,伤了脚,躺在简陋的农家土炕上,委屈地窝在自己肩头呼痛。
即将开动的火车上,透过重重人群,看见爱军在人群里起伏,手里举着钢笔,示意他:你要给我写信,给我写信!
年青的爱军,分别多年以后,脸上洋溢着不能置信的快乐。
爱军坐在自行车上,展臂当翅,似乎要乘风飞去。
在一天的雨雾里,以伞为墙,小小天地,忘了一切的片刻的极乐。
梦境清晰却无声,解放笑了又笑,睡了又睡,直是不愿醒来。
病终于好了之后,解放去工厂辞了职。
他了解到,古兰与蒋妈妈也搬回到原先的四合院。
于是,每个月头,蒋家的窗下,都齐整地排好了一垛一垛的蜂窝煤,每个月底,都有粮油食物与衣服。
援朝出面对蒋家婆媳俩说,这都是他与那些知青老战友们的一点心意。
解放从心底里感激援朝。
七七年年初,爱军的孩子出生,是一个男孩儿。
解放买了一个小小的金锁,交给援朝带给孩子。他没有看过那个小婴儿,不知他是否有爱军小时候一样蝌蚪似的黑眼睛。他是不是会有一样清脆的声音,天真的神情,柔韧的性子,和,不一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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