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城市的生物链条里,这里可能就是最低贱的黑泥巴层了,它的存在除了给在职的领导脸上抹黑,给这座城市增加贫富鲜明的对比的、让人看了刺眼的标本,对能够主宰城市未来的人来说,它的存在毫无积极的价值。
那片废墟被当做城里最丢人的遗迹很快被钢筋水泥吞噬,一个繁华的商业区紧紧地挨着周边的那些高尚社区很快就建起来了,只是不知道那些赚了黑心钱的人,半夜里有没有被火堆里的冤魂纠缠。
春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她敏锐的目光变得更加的忧郁。
她第一次有了对生为底层的厌恶,这是一个没有话语权的生活层次,因此命如蝼蚁,脆薄如纸。
她用翠花给自己的存折里的钱,买了一个相机,然后,就开始利用节假日开始寻访那些在城市里被迫乞讨的被拐卖儿童,然后精心布局,投入一家全国性的报刊。
她竟然因此被电话告知,如果能够继续深入挖掘,报刊会专门为她做一个专题,问她要汇寄稿费的账户,她拒绝了,哭着说请她们给她刊登了一则寻家启示,她把翠花一年年地给自己拍的那些照片整齐地一张张地排列着印出来,发行。
她孤注一掷,因为她对这种命运充满恐惧。
一周后,她的母亲和舅舅一起找来了,彼时她的父亲因为有一次听说远处的一个大城市破获了一起拐卖幼童案,救出了数十名被拐卖的儿童,他抱着希望而去,在路上出了车祸。
春子随着母亲一起到墓园里那个巨大的合葬墓前,给翠花道别,她哭得很凄惨,这个和她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女人,靠着捡破烂养育了她近十年。
她发誓要出人头地,再不受命运的摆布。
虽然,她们家家道中落,可是,爱女寻回,妈妈的精神好了许多,家里本身又有祖业可依靠,春子看着和她当初离开的时候相比,这个家终于和她记忆里的那个重合,只是,妈妈再不是当初的明艳年轻,想来,这母女苦苦牵挂的心思是相连的。
她终于可以安心地读书,考大学,这之间,因为叶龙参加了国家的篮球队,还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她通过叶龙终于又联系上了叶怀瑾,两人断断续续地书信往来。
叶怀瑾在她大三的时候,终于以澳洲交换生的身份来到中国大学习,虽然和春子不一个学校,可是,她依然无比的兴奋和激动,叶怀瑾对她的若即若离让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因为分开的太久太久,那些单薄的往事早已碎裂成了风尘。
他的专业能力极强,经常参与学校的各种大型课题研究,他们之间的交集虽然不少,可是从来就没有什么突破。
后来他又回到了澳洲,随后,和她联络的日渐稀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那些年少的誓言总是让她无比眷恋,是啊,叶怀瑾说她是他生命最黯淡时候的北极星,而对她来说,他更是让她努力着不甘沉沦的那人渴望拥有的人,无数次艰难的时刻,孤独的她只要想到他可能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她,她就无法让自己放弃努力。
他不可能属于她,虽然她明明知道,因为她清楚,他从小就对很多仰慕他的女孩子都是很温柔的。
想来,他可能也是把她当做那些众多的仰慕者之一,如此而已。
可是,她还是贪恋那少年怀里清洁的味道和气息,虽然,他早已成熟成一枚妖异腹黑男,可是,在她眼里还是过往的模样。
这次故地重游,她当然去墓地看了翠花,也去仰望了那矗立在当初废墟上边的那些繁华的商业中心,所有的,都如同南柯一梦,再不显一丝痕迹。
那天的电话,她是站在当初他们一起放学后习惯地约定等待的路口,打给叶怀瑾的。
她痴痴地伫立在斜阳里,眼含着滚烫的泪水,可是,她再也等不到那个从绿化带里突然闪出来的少年了。
她无限眷恋地给他说着这里物是人非的一切,听着他依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她知道,他们俩那些美好的过往,都随着时光列车轰隆隆地开远了,再也追不回了。
她怅然地和这条路上的那个幻想中的青葱少年道别,她知道,她以后,要一个人毫无希望地面对这个丑陋的更显残酷的世界了。
果然,几天后,她就成了只身一人,困顿在这个被遗弃的瞭望塔里。
细细算来,这是她很久以来,命运痕迹的最低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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