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冰冷,却已不像像之前那样激愤,阿丑知道他已平静下来,便道:「我知道,我只是无法自拔啊,明知以自己的身份无法跟霍侍郎相提并论,可还是不由自主想接近王爷,这种喜欢一个人患得患失的感觉你明白的对吗?」
唉,他这一辈子说的情话加起来也没现在多,话里半真半假,凭心而论,他还是很喜欢楚陶的,当然,是在没有生死攸关的前提下,所以,别逼他动手!
烛火太暗,楚陶又在心情激愤之下,没看到阿丑手里的动作,更不会想到自己此刻就在生死之间转悠,听他语声凄楚,想到自己对霍缜那份真情,将心比心,原本的怨恨消减了许多,心神恍了恍,却听他又说:「我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折辱王爷,罪该万死,所以早就没有苟且的念头,你动手好了,死在你的剑下,总强过被那些杀手所杀。」
楚陶依旧不语,阿丑只觉体内疼痛又重了几分,额上细汗慢慢渗出,他撑不了多久了,如果过会儿楚陶再起杀机,他根本无法抵御。
他咬咬牙,身子往前一倾,剑锋刚好抵住咽下,楚陶一惊,下意识地撤剑,刚才激愤之下他是真想杀了阿丑泄愤,可是虽说这些年来剑不离手,却从来没杀过人,听着阿丑卑微怯懦的言语,又觉得他很可怜,一颗心兜兜转转,终于一咬牙,喝道:「你以下犯上,其罪当诛,不过刚才你也救了我一命,两相抵消罢了!」
说完,将铁剑重重抛掷到地上,转身奔出去。
马蹄声在雨中渐渐远去,阿丑松了口气,靠着桌案慢慢坐倒在地,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楚陶放过了他。
心神松弛,剧痛反而愈加明显,从肺腑延至四肢,四面八方同时传来,阿丑弓起身,拼力忍受疼痛来袭,这毒太霸道了,运功抵抗只能加重毒性反扑,令痛楚更加难当,唯一的办法就是忍受,直到撑到一定程度,疼痛就会变得麻木,这是他这十年来磨练出来的经验。
外面的风雨声愈来愈远,终于销声匿迹,眼前一切迅速旋转起来,而后,冰冷的黑暗蒙住了他的视线……
身边很暖,还有丝香甜的味道,跟他以往醒来时的感觉不同,每次毒发之前他都会在无人之处闭关,他习惯了意识回归时的那份冰冷,奇怪于此刻的触感,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天已亮了,阳光穿过破旧的房瓦在地上投下一道斜影,身前围了堆小小篝火,毫无疑问,篝火的温暖是他能快速醒来的原因,他活动了一下,搭在身上的衣服落到地上,是楚陶的外衣。
楚陶此刻就坐在火前,用根小木棍默默拨动火苗,木柴燃着的劈啪声间或响起,反而使庙宇愈显寂静。
很惊异楚陶的去而复返,阿丑忙坐起来,「王爷……」
一个烤得近似于黑炭的馒头扔到他面前,楚陶冷冷道:「醒了就吃饭。」
楚陶很狼狈,虽然淋湿的衣服换过了,但凌乱的头发,系错的衣结都显示出他当时的慌乱,脸上抹了许多炭灰,很滑稽,却带着惹人爱怜的娇态,这位小皇子一定在庙内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么点儿干柴用以取暖,又烘烤干粮,虽说这干粮能不能入口还有待考究,但阿丑知道在自己昏睡时,楚陶根本没有休息过。
全身痛麻,头脑晕沉,这是毒发过后的正常反应,阿丑没在意,不过心口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堵涨,是这些年来从没有过的,他咬了口馒头,轻声道:「谢谢。」
楚陶把头别到了一边,只当听不到,不过泛红的眼睛泄露了他的心境,紧咬着下唇,倔强、不甘、还有懊悔交织着呈现在脸上,阿丑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这位小皇子比以往更加可爱。
没看到阿丑盯住自己的火辣辣目光,楚陶拨弄着篝火,暗自痛骂自己心软。
昨晚他气愤之下跑出去不久,就被冷雨淋得清醒了过来,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在意阿丑的病情,又转了回来,结果就看到他蜷在地上晕了过去,全身被汗溢湿,发着微弱的抽搐,伸手触摸他的脸,冰冷的可怕,让他感觉,即使自己不动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那一瞬,因为被欺辱而筑起的痛恨一下子就散了,楚陶突然觉得这个出身低微的人也很可怜,可怜到连说声喜欢的勇气都没有,可是不管怎样,他也不该那样对自己。
就这样,又觉得阿丑可怜,又为自己的心软生气,吃了哑巴亏,有苦无处诉,楚陶在起火烤饭时气得大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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