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侯点了点头,坐上母亲派来的轿子,他对那小兄弟两个很好奇,坐定之后掀开轿子上的窗帘,发现那孩子已经被卖酥糖的人拎着脖子抓了起来。
那孩子没有出声,街边却立刻吵闹了起来。
“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小贼,跑的这么慢还敢偷东西,打折了你的腿。”
“哎哟,年纪这么小就不学好,将来不知道是多大的祸害,长得倒挺有人样的。”
“胡根,快别踢了,造孽啊,这孩子最多不过五六岁,怎么架得住你那力气。”
沉闷的踢在人身体上的声音传来,并不很响,对于自幼习武的沈轻侯足够清楚了。他拍轿子:“停下,快停下。”
那个卖酥糖的胡根又狠狠的踹了那大孩子两脚:“说你是谁家的。”
大孩子已经把弟弟从背上解下来抱在了怀里,大概是把弟弟被踢到,他抱紧弟弟,团成了一个团,手里抓着那块酥糖,不说话也不反抗。
胡根看出来他要护着弟弟,气他的默不作声,奋起一脚就像那小孩子身上踢去。大孩子来不及躲,连忙用手挡弟弟身前。漫说是这样的小孩子,就是大人又有几个能禁受的起十指连心的疼痛,他终于痛苦的叫了一声,然后把弟弟抱的更紧,更加的沉默。
踢打会有厌倦的时候吧,等你踢够了,我就带着弟弟离开。沈轻侯在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立刻就感觉到他的想法。他走过去,轻轻一推,那个胡根就踉跄着连退几步摔在地上。沈轻侯把地上大孩子拉起来,伸袖子给他擦了擦脸。沈轻侯发现他嘴边有些血迹,吓了一跳,掰开了他的嘴细看,原来是忍痛不出声时咬破的嘴唇,并不是内脏受伤吐血。
街边有人惊讶大叫:“这是苏大儒的儿子。”
凑热闹的人永远都不缺:“哪个苏大儒?”
认出苏小洵的人道:“就是潭州来京城的那个大清官。他们从潭州搬来京城的时候,我远远看过一次,家里就一个老仆,孩子才五岁就帮着拿东西。哎,这才是真的清官,儿子连一块酥糖都买不起,被人在街上这样踢打。小孩子拿一块糖罢了,怎么就是偷。掌柜的,你缺了大德了,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啊,对个小孩子下这种狠手。”
胡根也听说过苏大儒的名字,吓的赶紧擦了擦手:“要是苏大儒的儿子,这糖我白送了。”
那大孩子脸色冰冷:“我不是。”
他一定是!沈轻侯看见刚才别人提及苏大儒的名字时,这孩子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楚。他招呼身边的侍从:“去将这条街上所有的糖,每样各买一斤来。”他回头看了看胡根店铺的招牌:“把这件事告诉陈叔叔和我娘,我希望明天这条街上就没有这家店。京城天子脚下,居然这样狠毒的掌柜,丢的是天下的脸。”
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沈轻侯已经一把抓着那大孩子到轿子上,放下了轿帘。大孩子抱着他哭累了睡着的弟弟,望着轿子里的另一个也可以算孩子的人。
沈轻侯仔细看他的眉眼,忍不住赞美:“你长得可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抱紧弟弟,良久小声道:“苏小洵。”
三十七
侯爷夫人召唤儿子并没有什麽大事,只不过说下午要起风,让他回来给他加衣。沈轻侯三言两语飞快的换好衣服答对好母亲,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去。
苏小洵抱著弟弟坐在床上,正拿著手巾给弟弟擦脸上的眼泪鼻涕。床前的桌子上堆放著沈轻侯让随从买的,几乎可以把苏小洵弟弟埋进去的那麽高的一堆糖。
苏小砚解开弟弟的衣服,刚才那卖酥糖的老板踢的太重了,即使是有手挡著,弟弟的肚皮上也青了一大块。今天母亲一早出门了,弟弟在家里哭闹不休,没想到带了弟弟出门,看见了吃的小砚说什麽也不肯走。不是我的弟弟馋嘴,是他吃过的东西太少了。苏小洵轻轻在那青了的肌肤上抚摸,心疼至极,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沈轻侯跑过去,低头凑上前看了看苏小洵弟弟身上的伤,又伸手在那里重重按了一下,确信没有断骨头。安慰苏小洵说:“没有事情的,我和师父学过治伤,我师父是天下最著名的神医哦,你弟弟没有硬伤,也没有内伤。”
苏小砚却被这一下按醒了,立刻开始痛哭。咿咿唔唔的又害怕又委屈又痛楚,没有受伤不代表不疼,他还小不懂得如何忍耐。他这一天哭累了几次又重新醒了再哭,把苏小洵心疼死了,连忙把弟弟抱起来,站起身体在房屋中间来回走,温柔的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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