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笑从石凳上站起来又慢慢地蹲下身去,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瑟缩在越来越微弱的阳光里。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树叶在身边沙沙作响。她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泪滴四溅,很快沾湿了面前的一小片尘土。半晌,她道:“盈然,我没有老公了,孩子没有爸爸了……”
白盈然再也忍不住,站起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抱住了嚎啕大哭。
两个女人就这样在寂静的公园里无所顾忌地相拥而哭。
白盈然和张笑笑,她们一起小学毕业,一起初中毕业,一起高中毕业。她们一起走过童稚,一起怀着懵懂步入青春,那青涩却分外美好的锦绣华年。那么多年她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秘密,好得如胶似膝形影不离,直到高中毕业,曲终人散,各奔东西。
白盈然还记得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张笑笑拿出自己攒了好久的零用钱请她吃饭,因为往常都是她请张笑笑吃东西。饭后白盈然执意请看电影,她已经不记得那年看的影片叫什么名字,但是她记得当售票处的人看了看她,把多余的钱递出来的时候,她执意又把那些钱从小窗口里推了进去,她说:“我要买最贵的那种票。”
她要买最贵的电影票,请她最好的朋友坐最舒服的位子。
走进影院,她们被后排两两相连中间打通大得像一个小包厢的位子震撼了一把。从来没坐过这样的位子,两个人坐进去那叫一个新鲜。而且那个位子确实舒服,两个人坐在里面都可以躺倒下来。身边陆续落座的青年男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坐在中间的两个小姑娘,她们却浑然不觉。
电影看到一半,周围的一些动静让她们渐渐羞红了脸,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半路逃也似的出了电影院。出来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抹了抹脸上的汗,这才慢慢觉悟她们坐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情侣座”。想起刚才影院售票处的人递出票时那种奇怪的眼神,两个人终于抱着笑作一团。
她们曾说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只是谁想到在不可预知的现实面前,再坚定的言语也果然无力而苍白。
还是这个公园,景物依旧,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那般熟悉。他们曾为着一个叫顾尘凡的男孩徘徊往复,如今还是为了一个叫顾尘凡的男子,为了援助非洲的医疗事业而献出宝贵生命的那个优秀的外科医生而抱头痛哭。
没有了彼此最爱的人,往后的岁月里,要让人再怎么更加坚强地往前走?
白盈然抱着张笑笑哭了很久,爱也罢,恨也罢,最后心里只剩下深深的痛惜。那是她一起走过童年和少年的亲密伙伴,不管这中间是否因为一个男人而令她痛苦迷乱,如鲠在喉,心有不甘,自己终究是希望她能幸福圆满的。如今孤儿寡母的凄苦就这样现实地摆在眼前,生活当然还要继续,可没了顾尘凡,往后的那些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我想拿走这幅画和那枚木印章,剩下的东西如果你不留下也不介意的话,就让它们陪着他一起走吧。”白盈然擦干了眼泪,从盒子里拿了那两样东西出来。张笑笑点点头,哽咽着说:“盈然,后天来送送他。”
白盈然不说话,半晌只轻声道:“好好保重自己,孩子还需要你照顾,孩子就是希望。”
白盈然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木印章,将那张铅画纸牢牢护在胸前,走出公园的时候,阳光已经没了温度。
她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家礼品店里挑中了一个大小合适的镜框,看着店里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放进去。
她抱着镜框回去,陆一洲还没回来,这两天公司的事情似乎特别多。
白盈然掏出手机,在通话记录里一页页地翻阅过去,终于看到了那个未接电话。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时间是上周四晚上11点整。白盈然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她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那封没有打开附件的邮件。她下载了那个附件,打开看,里面是那次同学聚会的照片和一份整理好的同学通讯录。她看到了顾尘凡的手机号,果然就是自己手机上那个陌生的号码。
她当时收到这封邮件看到那个附件的名称时,本能地就没有打开也没有下载。她怕她有了顾尘凡的联系方式,会终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她怕自己什么时候忍不住会给他发短信,或者拨通电话,只是为了听一听那个声音。
她想她一定忍不住,所以她没有打开过那个附件。
她把顾尘凡的手机号码输进自己的手机,原本只有数字的陌生电话立刻就跳成了熟悉的名字。她隔着手机屏轻抚着那个名字,指尖颤得厉害,仿佛那名字上有电流在缓缓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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