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郎的相貌自然是极美的,生得一张雪白清秀的瓜子脸蛋,只不过与她过人的修长腰腿一比,再标致的容颜都不抢眼了。劫兆估计她绝不超过二十,实际年龄可能还更小些,只是眉带讥诮、唇抿冷笑,乜着一双长睫弯弯、黑白分明的凤尾杏眼,怎看都有股跋扈之气。
劫兆省起她是数落自己来着,虽在难中,不忘反唇:
“怎么官府规定不能谈么”
女郎看也不看他一眼,小巧的下颔高高抬起,冷哼一声:“堂堂照日山庄的四公子,忒没见识!人说:“七禽六兽,十三衣冠。”乃是东胜州道上数一数二的巨寇,“邪火六兽”杀人越货,行事只凭好恶,全无道理可言,你竟想跟排行第二的“过隙白驹”司空度谈条件,岂非笑掉旁人的大牙”
劫兆恍然大悟,从头顶凉到了脚掌心,才知自己一头撞进了死路。
“七禽六兽,十三衣冠”,是近年来中宸州东邻最响亮的绿林字号。据说这十三人乃是当年魔教余脉之后,世代守卫魔教隐藏在东境的秘密势力,等待天下大乱、魔门再兴的时刻来临。在他们口中的“逢魔命世之时”到来前,原本与黑白两道秋毫无犯,甚至不为人知,直到有人误闯秘境,无意中解开“邪火六兽”的禁制,才将这六名魔星放入东胜州武林,从此无有宁日。
七禽不出,“邪火六兽”无疑是当今武道上最令人头疼的麻烦之一。他们没有门派约制,不买黑白两道的帐,不理会任何约定俗成的江湖规矩,我行我素,完全没道理可讲,谁遇上谁倒霉。唯一能指挥六兽的,只有六兽之首、人称“中原逐鹿”秦失道的神秘人物,偏偏此人见首不见尾,似乎没有同五兽一起行动的习惯,任由五兄弟胡作非为,徒然遗祸。
劫兆冷汗直流,勉强收摄心神:“奇怪,劫军怎会结交六兽这等样人这些煞星要是堂而皇之进了照日山庄,爹肯定容不下。可惜爹不能出手……”忽听司空度笑道:“姑娘好眼力,总还强过了照日山庄之人。却不知姑娘芳名,师承何处”
劫兆暗叫不好:“这死马说话如此客气,少不得要干坏事了。”
红衣女郎冷冷一笑,傲然道:“想知道本姑娘的尊号,不妨问问那头鼠夏无光。”劫兆想起适才胖牛古不化之言,心想:“莫非那“忌器投鼠”夏无光,竟是这个美貌的大姑娘所杀”果然此言既出,四人面色沈。古不化鼻头抽动、窸窣有声,居然哭了起来。
司空度含笑,嘴角抽搐,一字一句的说:
“你就是……“飞?天?龙?女”岳?盈?盈!”
“正是本姑娘。”红衣女郎岳盈盈冷笑:“我刻在那头鼠身上的大字,还算清楚端正罢”玉手按刀,暗自戒备,谁知四兽全无反应,古不化兀自啼哭。劫兆本以为这话一撂完便要开打,正揣着趁乱开溜的主意,一看没场,大失所望:“娘的!拖拖拉拉,说什么小话一棚烂戏!”
司空度沉吟半晌,轻叩桌面,脸现不忍之色:“姑娘为何杀人”
“夏无光污辱祈家寨里三十七家的闺女,先奸后杀,罪大恶极!”岳盈盈抽刀一送,“铿!”一声倒撞入鞘,绯色罗裙猎猎生风:“这等恶徒,人人得而诛之!恨只恨让那厮死得太痛快,没能多吃苦头!”
劫兆心里抱头叫苦:“糟糕!她开始耍帅了。”要是这丫头没两下就被撂倒,他劫四少爷也没戏可唱。司空度听得神色黯然,连连摇头,流露出黑道巨寇罕有的真情一面,差点连劫兆都为之感动,片刻司空度抬起头来,笑得温煦:“还好,还好。听姑娘这么一说,在下也就放心啦。”
岳盈盈蹙起柳眉。枉费她千里追踪、斗智斗力才手刃夏无光,这同伙巨寇说话,竟无一句与她的设想相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空度被她问得有些扭捏,吞吐吞吐片刻,才凑近低道:“在下还以为……姑娘是被我六弟连七天七夜,得松烂、脱肛流屎,彻头彻尾成了条烂婊母狗,这才含恨杀人哩!”
“胡说八道!”岳盈盈羞怒交迸,便在失神之际,偷袭已至!
平白衣、何言勇、古不化三人倏然身动——严格说起来,劫兆并没有看到他们“动”,只是一霎眼三人忽然都不在原处,旋即响起一片钝重交击,似是岳盈盈不及拔刀,仓促间以刀鞘迎敌。劫兆双眼飞转,却见周围几凳翻起摔落,红黑身影盘旋,夹杂着连声呼喝,锐利的劲风刮得面上生疼,却怎么也看不清人形或兵器的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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