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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周正泽专门挤出了时间,远远坐在观众席的最后,前五位参赛者都依次登台,扮演的女主角或清纯或妖媚,各有千秋,台下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他坐在最后无心去辨,早已经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挨到五位佳丽退场,不少人以为选拔已经结束了的,议论声也不免大了起来,这时却听那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请6号徐起霏小姐。”
他脸色冰冻三尺——看来徐小姐果然还是撇开他将功夫做到了家。
这时舞台上已经摆起几面屏风,顶上灯光黯下去,背后一片光源打过来,照得一个窈窕身影亭亭映在娟纱上,曲线撩人曼舞轻摇,她手上一把玲珑小扇,或折或收占尽风流,风流是人,也是那首泠泠如幽泉的老歌——女人花。
她抽到的是女主角无奈沦落风尘后在舞台上表演的那个片段。
歌声散开,恍然如梦: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我切切地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
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谁来真心寻芳踪,
花开不多时,堪折直需折,女人如花花似梦。”
她从屏风后缓缓转出,绿意织锦的旗袍,紫绿流光的翠羽耳环,象牙小扇微遮芙蓉面,扇后一双迷离桃花眼,眼睫毛翘起一眨,淡淡往台下睨上一眼,风韵无限,那已经不是前面几位参赛者演出的哗众取宠的妖媚,而一种傲然,一种漠视,一抹乱世软红里的绝代风华,不过一个亮相,便将女主角那种重重历劫后凤凰涅槃的复杂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下面的议论声再次响亮起来,他从惊艳中回过神来,这才猛然记起,她的手伤未愈,如此这般抓着一把扇子开开合合地装风情,是不是……很痛?
徐小姐扮演的女主角惊艳亮相;引得下面赞叹声一片,她那浅歌曼舞的一个片段表演完毕;掌声如雷,几个评委凑到一起商量一刻;终于由一个发言,他却并不像前面那样辛辣点评;只有短短一句话:
“徐起霏小姐;我们现在另外指定一个片段;半小时后要你呈现出来,你有问题吗?”
这几乎是一种变相的首肯了,她在舞台上微微吐气;眼神坚定:
“好。”
半小时说长不长;主持人又跳出来插科打诨,也叫了几个观众点评互动,顺便也说到给徐小姐指定的另外一个片段,她刚刚完美呈现了女主角化身为交际花的样子,而现在便是倒回到女主角未经世事初为人妇的时候,身上还有着小孩子般的纯真,气恼被设计嫁给残疾的丈夫,处处和他过不去,却也不自禁被他身上温和淡雅的气息吸引,这个片段便是新婚不久男主角教她写字的一番场景,对白只有寥寥几句,就端看眼神动作中她能否将那个娇憨慧黠的丫头对初恋的那种懵懂青涩重现出来。
主持人那样一说,台下众人自然期待徐小姐半小时内的华丽变身,唯有最后排的周某人再没坐住,他听得分明,要表演的片段是男主角教她写字——又不可避免要用到手,真不知道主办方尽选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片段,也不知道她今天倒的是什么霉!他思量片刻,果断往后台蹭去,当然那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自然他周某人也不是一般人,他要来并没有提前招呼,所以只是以普通观众的身份坐在最后,而现在,也不过是随便一个电话便能在观众止步的后台来去自如。
后台自然一片凌乱,前面几位佳丽似乎知道临场给徐小姐加戏意味着什么,此刻已然结成了小团伙对着这边做眼色,而徐小姐显然无暇注意到这些,她的妆已经化好,头饰衣服也换妥当了,便见端端坐在那里的女子留有齐齐的刘海儿,长发在耳后绾了一个髻,插着一支翡翠蝴蝶钗,开叉到大腿的旗袍已经换成了规规矩矩老式样子,月白色,上面套了一件嫩黄的对襟小袄,俏生生的少妇模样,如果说刚刚交际花的扮相是尘世里艳丽的一朵牡丹,那此刻简直是凌波之上那一支迎风绽蕊的娇俏水仙,不过这水仙此刻正忙碌得紧,抱着剧本似乎进入了空灵境界,一动不动静坐着冥想,完全视外界之事于无物,自然看不到旁人的指指点点,当然,也看不见那踌躇了再踌躇后站到她身后的周某人。
她钻研得入神,完全没有招呼他的意思,他只得自己去拍她:
“喂。”
她蓦然回头,瓜子的一张脸昂着,擦去夸张眼妆的一双大眼
睛从齐齐的刘海儿下抬起来,仿佛突然张开的扇贝似的,裹着两颗明珠熠熠生光,那光芒扑闪着似乎都要流转出来,她的唇是淡淡一支蔷薇花,在抬起的刹那间绽出一个似乎抑制不住的惊喜微笑,颤颤仿佛花蕾上迎风的露珠,只教人恍惚闻到五月蔷薇香。
他见过浓妆的她,残妆的她,却没见过淡雅如此的她;他见过风情的她,狡黠的她,却没见过纯如花蕊的她,他在那样一个微笑中陡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居然不自觉也跟着要弯起嘴角来。
然而那一个傻笑刚刚露了个头,她眼中的梦幻光芒已经嗖嗖嗖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淡淡一支蔷薇花也撇成了凋零模样,她瞅他几眼,很有几分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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