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贺翻着书,不急不躁:“你觉得,皇帝会让他们这样做?”
陆旋原地踱步:“太轻了,这样的处置太轻了。”
班贺合上书,望向他伸出手来,摊开来。陆旋侧目,两人未发一言,目交心通,他停下脚步,抬手覆上班贺掌心,压下心中焦躁与他面对面坐下。
“我知道你等这一日很久了,都到了这一步,还怕再等么?”班贺说道,“你知道他们能把人调回来,难道不知道他们专门钻研律法与规矩?若是一次判重了,刑部、礼部又有借题发挥的地步。皇帝和他们打交道可比你时间长。”
陆旋缓缓倾身,下巴搁在班贺肩上,垂下眼睑:“让这些人高官厚禄,怎么会好。”
班贺在他背后轻拍:“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想也知道,事情闹得那样大,不可能就这样了事。
皇帝第二道谕旨也下来了,这回是处置御史燕西杰的,捎带着对上下官员好一顿敲打。
御史、科道官员中,不乏忠诚体国的人,亦有趁机恣肆、颠倒是非、快一己私心者,与六部官员蝇营狗苟,不顾国家利害事已至此。御史燕西杰不经核实便上疏弹劾官员,滥权渎职,贬为庶人,永不复用。
还有一批为李倓说话的,都以党护论处,一次罚了十来位官员,或是降级、廷杖、罚俸,不一而足。
贬官诏书发下,再无回旋余地。
李倓脱下官服官帽,叠得方正,眼睁睁瞧着被人收走。府上家丁仆役遣散了大半,这座宅邸也被朝廷收了回去。
湖州远离中央,穷乡僻壤,不是好去处。
这些日子朝堂上的争论,让他清楚见识到多少人暗中嫉恨,又有多少人伺机报复,有些人他根本记不清何时得罪过。
今日落到这般田地,连一个送行人都不曾出现。
李倓最后一次登门拜访,杜津春总算是接见了他。
在家中养了一个月的病,明知杜津春是装的,李倓没瞧出他的脸上容光焕发,反倒的确有一丝阴郁的病气。
“部堂,您深谋远虑,连病都来得合时宜。”李倓说。
杜津春长眉微抖:“你若要骂,只有这会儿了。”
李倓摇摇头:“部堂,您将我一手提拔起来,我又怎么会骂您?是我错了。我错不该,听从授意徇私舞弊,错不该考场上暗箱操纵,错不该受贿助人冒名顶替科考,错不该,之后种种。或许,今日之灾祸,在那时便已埋下。”
“怎么又旧事重提?不是说过,不要再提了么。”杜津春面露不快,又有几分心孤意怯。
李倓讥笑:“我只是感叹当日我对部堂感恩戴德,言听计从,还以为是连珠合璧,相得益彰。从未想过,你我会有今日。”
杜津春皱着眉:“我知道,我不出面让你觉得委屈。但你看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形,为你说话的,都落了皇帝处分,有谁能体面?只要我在,有朝一日,会把你调回京的。”
“我原以为,皇帝是要处置我一人。我这两日日思夜想,不对。”李倓摇着头,“皇帝是想换一套班子,换成他亲手提拔,受了皇恩的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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