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只宝狐-血亲之痛与族群之伤 (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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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狐狸颠颠跑过去,蹲坐着细细查看。两座碑,都用很粗糙的木石所制,远看几乎一模一样,近看才能发现还是有差别的,左边那座像是一块小小的墓碑,右边那块刻画了一些祥云图腾,有些像庙宇神龛里会供奉的碑铭。

        它看不懂,歪头打量。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个男人,但是气息迟滞脚步虚浮,身体并不健康。小狐狸耳朵摆了摆,对这样病弱的对手并不在意,仍然蹲坐在原地看着。

        身后的男人似是靠近之后才看到这里还有个不速之客,愣了一下,嘶哑地笑了起来:“怎么有客人在?”

        他声音干哑粗糙,饱经风霜,但温和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欲望,小狐狸回头看了看他,似乎是个渔民,说着方言,面上被冻得发红。

        渔民手里拿了两个开裂木碗,应当是自己做的,做工极为粗糙,里面盛着的也只是一些混杂了谷物豆类的白饭。

        见小狐狸探着头看自己的碗,渔民踌躇了一下,从一边小碗里拨了一点给它:“今日猎到了野鸟,饭里浇了一勺肉汤,也不知你爱不爱吃。”

        不算好吃,但闻着也还可以,小狐狸摆了摆大尾巴,慢慢吃了起来。

        男人笑了笑,面上的皱褶伸展了几分,又转过身,将手中的两只碗在两块碑前摆好,用袖子擦了擦碑上的尘土。

        一人一狐安静了一会,男人呆呆地看着两块碑,忽然笑了:“……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供奉,能有什么用?”

        他并不觉得一只野狐狸能听懂自己的话,只是纯粹有些茫然地放空,想要对着这个妖精般贸然闯入的生灵倾诉一下。

        “一碗给死去的人,一碗给还活着的人。希望死去的人能安息,希望活着的人能获得更久,在祈愿之后,因为都在挨饿,还要把这两碗饭都拿走,喂给身边的挣扎活着的人,我们这样的愿望,真的能实现吗?”

        小狐狸不吃东西了,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他,眼神似乎也是温软安抚的。

        男人嘲笑自己竟然脆弱成这样了,但还是忍不住跟这个乖巧的小生物对话。他手指着左边的小小牌位:“这个是我女儿,城破前几日才出生的,生的时候难产了,还是辛氏的族长派了医官来才母女平安,我原本还想着给她起个响亮的名字……但是战乱来了,又是冬天,她没熬过去,走了。”

        男人的眼角似乎有晶莹闪烁,像是欲熄干柴尾端残留的红热火星,自己沉默了一会,又反过来扯着笑容安抚面前的小狐狸:“这种事,战乱里可太多了,这已经是我失去的第二个孩子了,以前那个逃荒时饿死了……后来我们逃来了桑洲,定居许久,本以为终于可以过安定日子了。”

        他声音里有痛极麻木的遗憾和恨意,可是恨谁呢?天道不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打来打去,打去打来,有的人赢了,有的人输了,但真正流血流泪的人什么都说不出来,史书和传奇里永远也不会留下他们的影子。

        男人怔怔地看着左边的小小方碑,用袖子擦了擦脸。

        他继续擦拭右边的碑,絮絮叨叨:“这个……不是我立的,这是大家一起做的,虽然丑了点,也算努力装扮了一下吧。这是给辛氏的那位族长的,以往我们在外避乱,没有氏族护佑的流民根本无人在意,这位族长还是我生平见过的第一个会庇护流民的。他是个好人,只是身体不大好,听说还被俘虏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求让他活下来,活得久一点,长久地庇护我们……”

        小狐狸摆了摆尾巴,用尾巴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它不懂人间的事,它只觉得,人世间真的好苦。

        今日天气晴好,日光穿透云雾,照进窗棂。半躺在床上的辛梓眯着眼睛,望着一缕一缕的光线发呆。

        他可能是短暂地昏过去了一阵,也可能是感知能力消失了大半,等察觉到身边有动静时,那人已经坐在了他床边。

        那人围着厚厚的大氅,腹部圆润鼓起。

        “……”辛梓眯着眼睛端详了她好久,迟疑地开口:“……是所有妇人的胎儿都长得这么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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