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宁宁不是第一次来湖市,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艺术院校,湖艺招牌响亮,很多艺术展览都会选在这里举办。
她又回来了,换了个身份,换了种方式。
退学那年,也是蛙鸣不止的盛夏,学生们都沉浸在即将暑假的兴奋,只有她因为一个电话遍体生寒,坠入绝望的深渊。
“宁宁!宁宁!救命啊——”
“救救妈妈——妈妈真的没办法了!宁宁!妈妈只有你了!”
“你还有多少钱?先帮妈妈还上!求求你了!宁宁!”
记忆中那个女人的样子已经模糊不清了,像是只能看清轮廓的老照片。
手机里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剧烈的喘息,没来由的让她想起无数次撞见母亲在男人身下承欢时的尖叫。
家里的男人来来往往,他们身上总是混着烟酒的臭味,时不时地用一种令人作呕的眼神打量她。
母亲没喝多的时候会回护她,把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轰走,然后给她煮碗面条什么的,要是母亲醉了,她会抱着书包躲到隔壁阮家。
他们住的吊脚楼脏乱嘈杂,夏天虫蝇弥漫,晒在外面的衣服总是有一股怎么都洗不掉的潮湿泥腥,冬天冷风穿堂,被窝冷得像冰窟窿。
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各家各户的叫骂抱怨,一到了晚上,隔着一条的街道灯红酒绿,霓虹灯牌交相辉映,酒色、脂粉、金钱,敞开迎客的门就像所有欲望的发泄口。
在这里出生的女孩,大部分只读到小学,因为最值钱的就是她们年轻的身体,都说人人生而平等,但在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一出生,未来就被写定了。
盛宁宁太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即使她远远离开,像野草一样向上攀爬,靠着奖学金上了滁市最好的学校,考上了梦想的大学,却仍然无法洗净潮湿的气息。
就像从阴沟里爬到阳光下的老鼠,那紧紧坠在身后的,下水道的气味永远萦绕,只要轻轻一拽,就会再次跌入深渊。
“宁宁?!”
脚下一趔趄,盛宁宁恍惚地撞进一个阳光温暖的怀抱,顾仲谦一脸忧心地看着她。
盛宁宁摇摇头,“没事,可能还没睡醒,晕乎乎的。”
顾仲谦主动接过她的行李,“你的住处我安排好了,我叫车了,你可以靠着我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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