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只要别放安眠药。”单竟深说了一句俏皮话,他知道这代表他跟简济宁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简济宁给两人的杯子都倒上酒,自顾自喝了起来,然后仰头看着天花板。“小时候,妈咪很早就离开了我,我是大妈一手带大的。”隔了几分钟,他这样开始。“大妈很照顾我,但真的很严格。”他低头笑了笑,转头看向单竟深,“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族规矩一向就比别人家多,但大妈啊……”他轻轻晃了晃脑袋,再倒了一杯,“她有项规矩,不听话的就罚抄《朱子家训》,不抄完不许休息。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我现在还能背。”
“呃……跟蛋糕有什么关系?”单竟深奇怪地追问。
简济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很快喝完,带着妩媚的醉意睨了单竟深一眼,涌动的眼波如月夜下粼粼的水色。“是你讲还是我讲?耐心听就是,那么多话!我说到哪了?……哦,《朱子家训》。然后……小时候管得严,没有零用,除了一日三餐连零食都不许多吃一口的。我记得那时大概还在念国小,家里附近开了家蛋糕店,房子是五颜六色的玻璃墙,很漂亮的那种,好像……就是个蛋糕的样子,那里面买得最好的就是椰子蛋糕,甜丝丝的,隔了半条街都能闻到。那时候为了跑出来看老板做蛋糕,几乎把《朱子家训》给抄烂了。就站远远地看着,有心买一点尝尝,又拿不出钱。终于有一天下了狠心,从大妈的皮夹里偷了一张一百块去买……”
单竟深表情诡异地看着简济宁,谁能想象得到这个看起来乖巧地不像话的简济宁原来小时侯也做过贼?“被逮到了?”这简直是意料之中了。
“嗯……”简济宁狼狈地笑了起来,“人赃并获。”
“又罚抄书了?”单竟深有点想不通,“抄书也能抄出恐惧症?”
“不,是挨打了。”简济宁带着自我厌恶的表情放下酒杯,那瓶酒已经被他喝掉三分之一。他有些倦怠地站起来,“从此以后,我再不吃椰子味的东西。”
单竟深呆呆地望住他,心里不断地想着:要印象深刻到再不能吃椰子味的食物,那得打成什么样?
“好了,故事听完了,请吧。”简济宁显然不想再招待他了,推了他几下就要请他走。
“故事讲完了,又要缩回壳子里去了?”单竟深拽住他的手腕,目光直直地深入他的眼瞳,“这只是一件小事,不会给你的人生造成任何污点。谁小时候没干过这种傻事?偷爹地妈咪的钱去买无关紧要的东西?好了,济宁,都过去了,。你背这个包袱也太久了。”
简济宁背转过身去不看他,语调闷闷地道:“你根本就不懂,那不一样!”
“她说难听的话了,是吗?”单竟深立刻就猜到了真正的原因所在,“你大妈,对你说很难听的话了是吗?”孩子的心总是敏感而脆弱的,一句无心的话语都有可能让他们记一辈子,更别说是刻意的羞辱。
“她说,她说我跟妈咪一个样,只会偷别人的东西。她说,我……自甘下贱,还跑到学校告诉老师和同学,让他们防备我这个小偷……”简济宁吃力地扶住自己的额头,他真的有些醉了,眼前的景物不断地旋转,仿佛是时空倒转,让他回到了过去。“我不是,我不是这样的……可我的确偷了钱……如果没有想过去吃蛋糕就好了……”
“不是,那不是你的错。r!”单竟深从背后抱住他,在他颤抖的头颈处印下细细的吻,“是她错了,是她刻意夸大了一件小事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并且把它变成事实,你并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罪孽深重。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手无寸铁。你拥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所以,都忘掉吧。”
简济宁在他怀里微微点头,可他却也知道,有些事并不是长大了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了,就可以轻易忘记的。
多年后重拾早已放弃的金融课程,对单竟深而言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给自己大哥上课上地头痛的单竟辉趁着单竟深在电脑上做模拟投资的时候去倒了两杯水过来,“昨天的家庭日如何?”
“还了。”单竟深对着电脑心不在焉地应声。
单竟辉见他竟然能全心投入到这种曾经被他称之为“枯燥的数字游戏”中去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是谁令你改变?”
“你们!”单竟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拿过水喝了一口,“答应我的要求把我弄进简氏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会这样了吧?竟辉,你是故意的。”
单竟辉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大笑,“大哥,聪明多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你知道我身体一向不好,启远早晚会是你的,我也是为你好。”
单竟深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起单竟辉22岁那年就曾因胃癌而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说什么傻话呢?”虽然自己就是医生,但当病人就是自己最亲的人的时候,单竟深的表现跟普通的患者家属并无不同,总以为不说不面对就会没事。“只有你才撑得起启远,少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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