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 故事第七 (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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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披衣下床,来到格子窗边,向院子里张望。只见那学者正在雪地里一股劲地欢蹦乱跳,齿冷得格格打抖,好象在同时打拍子似的。这种样子的跳舞,真是天下少见的奇观。

        那娘儿说道:“你怎样说,宝贝?你看,我岂不是不用嗽叭、不用风笛、也能叫别人大跳快步舞吗?”

        “你真有这本领,我的心肝,”他笑着回答道。

        “让我们下楼到门边去吧,你站着别响,我跟他说话,也许听他怎么说,跟看着他跳舞一样有趣呢。”

        他们就轻轻走下楼来,到了门边,那娘儿并不打开门来,只是从门孔里低声叫他。学者听见她的唤叫声,不由得谢天谢地,以为那是来开门放他进去了,就赶到门边,嚷道:“太太,我在这里,看天主面上,快开门吧,我要冻死啦!”

        “喔,不错,”那娘儿在里边应道,“下了一场小雪,天气可真是冷得要命,我真怕把你冻坏了。不过我听说,在巴黎,晚上冷得更厉害呢!此刻我还没法放你进来,因为我那该死的哥哥今晚到我这里来吃饭,现在还没走!不过他快要走了,等他一走,我立刻下楼来给你开门。我好不容易才能溜出来通知你,好叫你不要着急,再安心等待片刻。”

        “唉,太太,”学者发急了,“求你看在老天面上,开了门,放我到屋里来躲一躲雪吧!天又下雪啦——好大的雪哪,现在还下个不停呢!只要让我得到一些儿遮蔽,我就一直等候着你的方便好了。”

        “哎呀,我的心肝,”那娘儿在里面回答,“这不行,门一开,就会咿咿呀呀的发出声响来,我哥哥一定会听见的。我立刻去打发他走,那我就好回来放你进来了。”

        “那么请你快点吧,”那学者央求道,“请你再把炉火生旺了,让我进来烤一烤火,我已经冻僵啦!”

        “哪会有这样的事?”那娘儿说,“你不是常在写给我的情书上说什么你热烈地爱着我,燃烧着爱情的火焰吗?现在我明白了,你一向在跟我说着玩罢了。|1我得走了,请你安心等着我吧。”

        她的情夫正在她身旁,听着这番话,好不得意。那娘儿说完这话,就和情夫上楼去睡了。不过他们上了床却不曾安安稳稳睡觉,只是寻欢作乐,取笑那个倒楣的学者,就这样把半夜工夫消磨掉了。

        可怜那学者给关在院子里,浑身颤栗,两排牙齿不住在打颤,活象只颧鸟。他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他是受人愚弄了。他几次想把院门打开,可是哪儿能推得动!此外又想不出其他逃出去的方法,他活象关在笼里的一头狮子。只是在院子里横冲直撞。他诅咒天气这么冷,那个女人心肠这样恶毒,那一夜这么长;他还诅咒自己为什么这样愚蠢,后来他愈想愈气,把原来的一片狂热的爱情,变为最强烈的憎恨了。他反复思考种种报复的办法——从前他多么渴望和她亲近,现在想报复的心,竟比从前更加迫切了。

        这一夜,真是亏他挨了过来。直到东方透出曙光,那使女一觉睡醒,才依着女主人的吩咐。下楼来给他开门,还假情假义地说道:

        “真该死,这个家伙昨天竟缠绕了一夜!他叫我们好象坐在针毡上,害得你冻了一夜。可是实情是这样,请你别见怪呀,好在错过了昨夜,将来还有补报的机会。我知道我家少奶奶为着这件事,再没有这样难过呢。”

        那学者正燃烧着一肚子怒火,如果他修养差些,这时一定要发作了;不过他知道如果要报此仇,不能打草惊蛇,所以隐忍了怒火,低声说道:“唉,昨夜里真不好受,我一辈子都不曾吃过这么大的苦头,不过我知道这是怪不得你家少奶奶,承蒙她怜惜我,还亲自下楼来向我解释,给我安慰,但愿正象你所说的,昨夜不能如愿以偿,往后还有机会。请你多多问候你家的少奶奶,再会吧。”

        说完之后,他不再停留,拖着一个冻僵的身子,踉跄回家,一到家里,就钻进被窝,昏过去了。等他苏醒转来,手足已软得没有一丝气力。他连忙叫人请了几位大夫来调理,大夫问明了病源,对症下药,加以他还是年富力强,天气又在回暖,所以过了一个时期,病情逐渐好转,筋也不抽,手足也能活动自如了;复原之后,他把自己所吃的大亏,紧记在心中,外表上却装得比往常更爱慕那寡妇了。

        事有凄巧,用不了多少时候,学者就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原来那寡妇所爱的那个后生,厌弃了她,另外结交了一个新欢,把从前的柔情蜜意都献给了另一个女人,撇下她冷冷清清,再也不管了。倒是她跟前的使女还有忠心,眼看女主人终日泪珠涟涟,茶饭无心,替她十分着急,却又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这失恋的痛苦。

        她正在思量,忽然望见那个学者象往常一样,在她家门口走过,居然灵机一动,有了个好主意,她的少奶奶失去了情人,何不用法术把他召唤来,听说学者的法术很大,她就把这意思向女主人说了。这位太太同样是个没有见识的女人,也不想想如果那位学者果真懂得法术,那他早已先替自己谋算了。她居然听信了使女的话,立即打发她去向学者探问,能不能帮这一个忙,如果承蒙他答应,那么凡是他的要求她无不乐于从命。

        女仆就把女主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向学者传达了,喜得那个学者不禁暗暗嚷道:“谢天谢地:报仇的机会来了,我这么一心爱她,她却害得我好苦。现在要叫这个恶毒的女人吃点儿苦头,也好消我这一口气!”他回过头来却向使女这么说道:

        “请回报你家少奶奶,别为这小事烦心,就算她的情人远在印度,凭我这本领,也能叫他立即赶回来投在她脚下,向她讨饶认错。不过到底该怎么办,必须当面奉告,请她几时有空,约好了地点,我一定去见她。烦你把这话转告她,请她尽管放心了。”

        使女归家,回报了女主人。后来她就约了学者在普拉托的圣霸西亚礼拜堂会面。她已把从前叫他险些送了命这回事忘了;两人见面后,他就把情夫怎样待她,以及她自己的愿望和盘托出,请求他出力帮助。

        学者说道:“太太,话虽这么说,我在巴黎留学的时候,兼修了魔法,而且自问很有心得,但是凡人作法,深遭天主痛恶,所以我立誓无论为人、还是为己,绝不妄用邪术;可是我爱你爱得这么深。你有什么要求,我怎么样也无法拒绝。即使我为了这一遭破戒,该堕入地狱,只要你吩咐,我就甘心做去。不过我先得向你声明,作法并非象你想象那样容易,尤其是一个女人想挽回男人的爱情,或是一个男人想跟一个女人重温旧梦,那就益发困难了。你也许还没想象到,因为这事全得当事人亲自做去,旁人帮不了忙,她还得意志坚定才行,因为这一切都得在深更半夜、荒僻无人的地方,独自个儿进行。我不知道你听了这话是否就吓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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