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士起手结阵,灵剑在他手中一分二、二分三,瞬间化作无数剑影,结成困阵,严丝合缝地将那道鬼魅身影囚入当中。
薛沉景扬手朝前一挥,笑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无怨无仇者,亦可杀他个片甲不留,从今日起,我要你十万仙山,永无宁日,正道之血一日不流尽,妖魔之恨一日不消止。杀——”
薛沉景踩在淌血的台阶上,呼吸之间都是腥甜的血味。他曾经很喜欢这个味道,令他陶醉。
对方的身形几乎从中折断,身内灵骨俱碎,砸落下地时,俨然已经变成了一滩无骨的软肉。
那修士微怔,继而愤恨至极。薛沉景身后显出一只体型硕大的九尾妖狐,柔软的狐尾如巨柱,将修士击上半空,又重重砸下。
他欣赏着那姬家修士绝望的眼神,缓慢用力,碾碎他的头骨。
鲜血染上鞋面。
周围都是厮杀之声,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或是妖魔,或是修士。薛沉景曾经爱死了这个鲜血漫天,不死不休的场面,杀戮曾经让他无比快乐,但是现在,他心中只剩下绝望和恐惧。
阿意也在这里啊。
薛沉景心脏狂跳,恐惧像铁钳一样紧扣着他的心脏。
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她附身在了那个被一剑穿心的姬幕云身上,如果她附身在脚下这个被他碾碎头骨的修士身上,如果她附身在这周围任何一个被残杀,或者将会被残杀的人身上。
她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这一场梦已经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薛明渊,你怎么折磨我都好,求求你放过她,不要伤害她。你不是也喜欢她吗?你怎么能让她经历这些!”
薛明渊的声音从他心内响起,“沉景,我要你记住这一刻的恐惧和痛苦,杀戮只会让你痛,而不该让你觉得快乐。因为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会有人如你一样担心他们会受死会受伤害。你害怕被她看见你的过往,你也知道她不喜杀戮。”
“好,我记住,我会记住的。”薛沉景想要痛哭,他此时此刻的确是痛的,比任何时候都痛,这种清醒地知道他将要失去她的滋味,正缓慢凌迟着他的心。
可千年前的他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也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的死亡而心痛,不管是哥哥曾经庇佑过的子民,还是如今追随在他身后的妖魔。
他享受这场杀戮,只觉得战场还不够大,血味还不够浓。
薛沉景再一次搭弓,射穿第二道结界,第三道结界,第四道……
一重一重的结界破开,鲜血染满长阶,从下方逆流而上。虞意被困在这一株神树体内,唯一能做到的事也就只有抖抖树冠,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下方的拼杀,看着战场慢慢往她逼近。
那位魔君穿过刀光剑影,披戴着一身鲜血,终于踏入她的视线范围内。
虞意看到他逐渐清晰的面容,心里咯噔一下,似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她知道薛沉景死了很多次,转世了很多次,知道他的身体里,正与邪的时时较量。
从看到关于那位魔君的记载,看到最后一刻魔君反水,献祭自己封印住追随在他身边的妖魔,虞意就大约猜到了,那个千年前搅得世间无法安宁的魔君可能是谁。
只是没想到,她能亲身印证这个猜测,亲眼看到他曾经的残暴和血腥。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她希望,她能早点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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