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瞒了自己被俘的原因,发生在黄河岸边的那场绝命之战,也从未对人提起。晋南会战之后,我到后方军械所呆了大半年,每天对着机器偷偷以泪洗面……”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徐白指间燃烧的烟头彷佛一颗启明晨星。
李虎巍听得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宽慰自己的结拜二哥。
“那二百个弟兄,成了被秋风吹散的落叶,就这么飘啊飘着,飘进黄河水里……我欠他们一命,必须在战场上如数奉还。本来,丁三爷另选了别人,是我主动请缨,就差以自杀相威胁,终于赶来和你们汇合。”徐白说完了自己的秘密,掐灭了最后一支烟。
换在以前,李虎巍要是遇到这类指挥不力且丢下弟兄独自苟活的军官,必定会恨之入骨,可如今他却也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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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大半年里,死去弟兄每个夜晚都会冤魂索命似的纠缠不休。在那种近乎自杀的行动里,我反而能获得安宁。兄弟,人人都想当官,可打仗的官不好当,从下命令的那一刻起,手底下每一个兵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了,无论死了谁,都会让你如断手足,做上一辈子的恶梦。”徐白用带着烟草味的大手搂紧了他的肩膀,悄声说道,“去杀更多的鬼子,用敌人的血来洗刷你的恐惧。”
徐白天亮之前就返回了阵地,为报复日军的夜袭,各炮兵阵地将以加倍的弹药基数对敌进行惩罚。
李虎巍见识过“十五榴”对日军阵地造成的破坏效果,老白的大炮早已炸死了不下上千个鬼子,他应该可以释怀了。但自己呢?弗林那条恶魔还好端端活在世上,先前战友们的大仇没能得报,又添上陈平和六个弟兄这笔血债。
回到连里正赶上饭点,常鹏虎和弟兄们围坐吃饭,国内部队伙食依然以素为主,肉是一周一顿,今天正好遇上打牙祭。
自从梦里见到血海,李虎巍对肉食全无胃口,只胡乱扒了几口糙米饭,又拣了几快子青菜,匆匆填饱肚子之后倒头便睡。
“常连副,听说咱连长又立功了,咋看起来垂头丧气的?”有好奇的士兵忍不住多嘴问道。
常鹏虎当然知道缘由,但出于对自己上司名誉的维护,他没好气的斥退了这些充满好奇心的家伙。
这天傍晚,石砀突然来找李虎巍,顺手递给他一份报纸。
“看看吧,那个嫩把式小翻译官写的,唉,人家驻印军打得漂亮啊。”说完,他把钢盔重重扣在地上,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这是一张两天前发行的重庆日报,报导了我驻印军新22师、新38师克复密枝那的捷报,敌指挥官水上源藏少将在尹洛瓦底江畔兵败自尽。康慨激昂的字句,当然出自李宇昂的手笔。
李虎巍想起与嵋猴子缅北分别之前,约定好了要一同投入对密枝那的反攻,现在胜利的果实被战友一举拿下,自己却还困在泥泞血腥的松山脚下。他虽为嵋猴子感到高兴,但心头不免泛酸。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好好唠一唠。后天黎明时分,荣二团和荣三团要强攻滚龙坡,策应子高地附近的坑道掘进,这一仗的主官是我。”石砀的话里有些易水之畔壮士不返的意味。
“小病猫啊,我思寻着,后天滚龙坡这一仗咱们能拿下,但伤亡也会是空前的,大部分攻山的弟兄可能永远回不来,所以赶在上战场之前再来见你一面。”
李虎巍捶了他一拳,板起脸道:“说啥胡话呢,世上能杀死你石肠子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
“不,要是一起上阵杀敌的弟兄全都殉国了,我也是不能独活的。好在这辈子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有的只是你们这帮兄弟。”他将战斗钢盔重新扣在脑袋上,将系带牢牢扎紧。
李虎巍一把握住他的手:“你得答应我,石肠子,后天这仗必须得带上我。”
石砀没作考虑立即摇头拒绝,对滚龙坡的最后攻击是一场血腥残酷的攻坚战,比的是双方的战斗意志,并没有狙击手合适的用武之地。
“我不光是打仗,还是去治病的,”李虎巍终于将自己的心病吐露出来,“老白对我说,这病只能用敌人的血来治。”
“什么?简直胡闹!”石砀开口教训道,“你少听他胡扯!战争疲劳症我听说过,你反复刺激自己,有可能会让症状更严重的。我替你到美军当中找个心理医生,这种事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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