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队支起帷幕,宽大的白布将两人分隔开来。
百年老缸里烧着热水,突突沸腾冒出的热气将河岸装扮如仙境。
氤氲雾气中,李虎巍怔怔看着自己如脱壳的蝉,慢慢褪尽浑身的泥巴。
被充作浴缸的大缸对面摆着一面有裂纹的镜子,镜中的自己着实可怖,这遍布伤痕的身体真的属于他么?
白布底端露出一对洁白的脚丫,踩在蓝色塑料布上,调皮灵巧地时而踮起脚尖,时而扭转脚跟,发出哗啦啦的悦耳声音。
“一切都像在梦里……”他舔着干裂的嘴唇,让目光直上九霄,澹红色的云隙中飘落细细雪花。
夕阳无限好,其实黄昏也不差,人类凭什么用情绪去定义天气和时辰的好坏呢。
“嘻嘻,多好的梦呀,希望永远别再醒来。”她已经在用干布擦拭身体了,弯腰之际,散开的长发垂到白皙的足尖。
他苦笑着说:“一个几乎要把自己烧死的梦吗?
“不,是……怎么说来着?……浴火重生的梦?”马兰没读过太多书,有些词汇还是秦培邦教会她说的。
天际线那头隐隐传来炮声,残阳染透云霞,像是一颗高爆炮弹在空中炸开,烧红了整片云海。
“重生?还早着呢。”他指的当然是这个国家。
马兰匆匆穿好衣裤,将脸蛋凑到白布上,印出五官的轮廓来:“不会太久的……仗打完之后,咱们去美国找倬云,把孩子接回来。一家三口开开心心过日子。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充满母性魅力的话令他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地将脸凑了上去。
隔着白布,他主动吻了她,白布染出了湿晕……
稍稍休整一晚,次日醒来时,才得知郑刚领着部队连夜向前开拔了。
李虎巍觉得“郑金刚”这么做就不够意思了,自己毫发无损地从大火中逃生,却被当成伤员来处理。
话说回来,他还挺愿意在郑刚麾下打仗的,战场上能跟着优秀指挥员作战,无疑是士兵的幸运。
好在马兰陪在身边,部队里不允许公然谈恋爱,两人只是围绕村子的边缘并肩走了一小圈。
乡间小道上不时有解放军侦察兵策马而过,他们大多身背苏制莫辛那甘骑枪,三到五骑一组,有些年轻的士兵会有意放慢速度,向这对路边情侣投来羡慕的目光。
“小李同志,小马同志!”一名骑手急休休地打马而来,在距离两人极近的位置勒停了坐骑,敬礼之后递出一纸命令,“纵队给你们的调令。”
没等李虎巍回礼,那传令的骑兵已然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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